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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开宴,程勉都没有见到安王府的主人,入席前他见主位一直空着,本以为安王会来,最后却是娄氏坐了这个位子。
    除了娄氏和她的儿女,再无他人作陪,这也让程勉少了几分拘束。席上的菜都是他没吃过的,听娄氏的意思,这都是他当年喜欢的菜色。但说来有趣,这些菜里,与不久前在翠屏宫吃过的那些没有一道相似。不过程勉也比较不出到底更喜欢哪种,反正是一气吃了个干净。
    娄氏原想留程勉在安王府小住几日,程勉想起在翠屏宫的种种不自在,连忙推却了。这次也还是瞿元嘉帮了他一把,以程勉在病中不宜迁居为由,费劲了一番口舌,总算是说服了娄夫人。
    他虽然没有留宿,但带走的却不少——待到告辞时,随行中多出了好些人:除了若干青壮年的仆役,还挑好了厨子和花匠。程勉起先无论如何不肯,说家里就他一个人,但仆人已经有近十名,最近皇帝还送了他两名宫女,如今要是再加上这些佣人,一天吃米都不知道要吃多少,他养不起。
    娄夫人却说:“你家现在的仆役都是当年陆槿从陆家带来的,但现在她不在了,家里诸事全无一点章法。那天要不是元嘉也在,他们连认都认不得你。这些仆役都是我挑过的,在你找到新主妇之前,姑且用着,要是有不合意的、刁钻的,你自行发落就是。”
    说到这里她还重重叹了口气:“你和陆槿真是阴错阳差,连最后一面也错过了。但她还是等到你了。她一定是都知道的。”
    时近黄昏,微暗天光中娄夫人的神色显得分外伤感。程勉看着她的面孔,又想到当日冯童传与他的那一番话,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追问娄夫人:“我妻子的娘家,现在还有人吗?”
    娄夫人一怔,片刻后才点点头:“倒是还有。”
    “那……还请您告诉我他们住在哪里,我该登门拜见才是。”
    “还是不去的好。”娄夫人神色有些复杂,“陆槿是自己嫁到你家的,程陆两家,早已多年不来往了。”
    程勉黯然道:“我连累了她一生,她父母恨我,也是应当。”
    “并非因为你们的婚姻。”
    听到瞿元嘉插话,程勉下意识地又问:“那是为什么?”
    “陆览附逆,害秦国公一家横死,你们两家这婚姻,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陆槿一个人认。”
    短短几句话让程勉呆了好久,才似乎是明白了一点。他看着面无表情的瞿元嘉,难以置信地轻声问:“谁……陆览是谁?”
    “陆槿之父。”
    “他人呢?”程勉的双手仿佛都冷木了。
    瞿元嘉眉头轻轻一动:“我已亲手杀了。“
    程勉一阵腿软,差点没站住。他难以置信地盯着瞿元嘉,良久说不出任何话来。瞿元嘉见他脸色难看,极轻地托了一把他的右臂,可刚一碰到程勉,程勉立刻退了一大步,神色间又是难过又是不信,两人之间的僵持只一瞬,最终还是程勉认输了。
    他忽然觉得冷得厉害,连看也不敢再看瞿元嘉,绷着脸向安王妃告辞,本来还硬扯着脸要笑一笑,后来想到她也看不见,就不再勉强自己,抖着嗓子说:“那……那我走了。”
    娄氏紧紧握着他的手:“五郎……你莫怪元嘉。陆贼附逆在前,他是为程氏一门报仇。”
    程勉的喉中如同被塞了一大团雪,冷热莫辨,也说不出话来。他“嗯”了一声,就如惊弓之鸟一般回到了车中。
    刚一坐定,车帘又被掀开了。见进来的人是瞿元嘉,程勉整个人都不自觉地缩了一缩。见状,瞿元嘉无奈地一笑:“我娘要我送你回去。”
    “不、不必了。我认得路。”
    “时候不早了,要是赶上宵禁,还麻烦。”瞿元嘉淡淡说,“五郎,你不要怕。”
    程勉硬着头皮接话:“我不是怕……”
    瞿元嘉本来盯着自己的膝头,听到他这句瑟瑟发抖的回应,终于又看向了他:“其实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也好。”
    说完,瞿元嘉敲了敲车壁,示意车夫动身。程勉猛地想起忍冬和连翘还没上车,直起身子惊呼:“忍冬和连翘还没上来呢!你怎么把她们抛下了。”
    “丢不了。她们在另一驾车上。”
    程勉掀开自己这一侧的帘子,从窗口张望出去,果然见到有几架稍小的车马紧跟其后,随后他又看见娄氏带着两个女儿为他送行。她们的身姿让程勉莫名觉得熟悉,必定是在何时见过。
    他蓦地眼热起来,也不在意娄氏看不见,冲她们挥了许久的手,直到车马驶到另一条街上,这才放下车帘。
    “妙音素来骄横,她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元嘉,我以前有姐妹吗?”
    瞿元嘉看他一眼:“秦国公有四子五女,你是第三子。”
    “那除了我,还有活下来的吗?”
    瞿元嘉的沉默就是一切的答案。程勉涩然朝后一靠,这时车马恰好碾过一块碎石,车身颠簸,程勉一时间觉得五脏六腑都随着翻腾起来。他止不住地眩晕和恶心,但因为是在车里,只能强行忍耐住。昏昏沉沉中瞿元嘉说了什么都听不大清楚,自己怎么答的更是不清楚,唯一分明的是背上尽是冷汗,难受极了。
    他的异状不多时就被瞿元嘉察觉。程勉觉得瞿元嘉的手探上了自己的额头,烫得好似热铁一般。程勉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声“忍冬”,就用力推开了瞿元嘉,伏到窗边将一日里吃下去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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