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曜知道程勉性事后胃口一贯很差,之前和元双喊饿,无非是要岔开她的话头。眼看费诩毫无一点谦让推辞的意思,萧曜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埋头苦吃的费诩,又心烦意乱地想,一碗膏糜罢了,不吃也是浪费,做什么这么小气。
元双再回来时,托盘上全是各色点心,除了面茧和丝笼这些上元节常见的食物,还有一些萧曜从未见过的点心,油炸之后淋上蜜糖,香气四溢,费诩之前吃了六碗粥,还是又一次亮了眼睛。
“元娘子真是好手艺,连州的点心也能做。”
他发自内心的恭维引得元双一笑:“是韩县丞家的娘子教的。也不大像样,入乡随俗,凑个趣。”
她一一将点心分好,萧曜说:“你先吃一个。”
“我做的时候尝过了。郎君们吃吧。”元双笑着推辞,又在发现费诩面前摆着两个碗时,对程勉说,“真是忙糊涂了。忘记五郎说要吃甜的。我也煮了豆糜。”
程勉本是要制止,直到听说有豆糜吃,忽然不吭声了,甚至流露出罕见的渴望和期待,更一扫之前的倦意,认认真真吃了两碗红豆煮成的薄粥。萧曜本是饱了,见他吃得用心,忍不住尝了一口,觉得没有任何出奇之处,远不如之前的膏糜美味。
放下碗筷后,程勉满脸心满意足,神情也放松得多。他先是低声对元双道谢,随后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顿了顿,更轻声地解释:“……我少年时上元节就吃这个。京城里不吃。”
闻言,萧曜再次端起碗,将剩的半碗粥喝完了。
吃完点心后,程勉已是难以掩饰满脸的倦容,元双笑着打发他去睡,可不一会儿,程勉又回来了,说:“阿彤睡在我床上。”
闻言,本来也要回去休息的萧曜和费诩都停下了动作,元双更是面露惊讶:“今夜说好了我带他睡,怎么到你哪里去了?我把他抱回去,再给你更换被褥……”
“可能是屋子暖和,也可能起夜后睡迷糊了。”程勉制止了元双,“他睡得沉,不要吵醒了。我另想办法。”
费诩立刻说:“你去我那里凑合一夜吧。”
程勉一时没做声,萧曜很快意识到关键所在,却不敢贸然相邀,正在迟疑之际,程勉先以费诩手脚受伤为由拒绝了费诩,又问元双:“还有空屋子么?”
“倒是还有一间,只是没有生火,住不得。”
程勉皱皱眉,又看了眼萧曜。萧曜一时间浑身都僵硬了,莫名心虚之下,不大自然地转开了视线。
“殿下的屋子宽敞,也暖和……”
不等他说完,萧曜已经反应过来,情不自禁地说:“你不嫌弃,我是绝无不乐意的。”
程勉不由挑眉,元双则抢在程勉之前笑着打圆场:“殿下的卧室确实暖和,再睡一个人,也使得。我稍后送被褥和热水过去。”
萧曜只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时,元双正在外间给程勉梳头,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反倒像是客人一般。程勉不肯让元双服侍更衣,萧曜旋即也谢绝了,元双只因为是两个人生疏,且有些在自己面前别苗头的意思,最后一次检查了被褥里的熏球后,便留下两人独处了。
元双离开后,萧曜等程勉梳洗完毕,才搬起一床被子,准备自己睡外间的这张榻。程勉见状,轻声说:“我可以睡外间。”
萧曜不回头地答:“不必了。我睡就是了……我知道你顾忌身上的印子被人看见才有此提议。你和旁人睡一张床也睡不好。”
程勉似笑非笑又一挑眉:“殿下真是无所不知。”
萧曜脚步一慢,缓缓转过身:“你说什么?”
程勉将外袍挂好,又问:“元双或是冯童,夜里还会进来么?”
“……若是我不喊他们,是不会的。”萧曜想了想,又补充,“你不必担心。我可以把房门从里合起来。”
“这倒不必,容易惹人生疑。但殿下既然知道留下印记麻烦,为何一再如此?”
“……也不知怎么,你皮肤上就是容易留下痕迹。”
程勉本来垂着双目,听到萧曜的回答后,忽然抬头瞪了他一眼。萧曜又回到他身边,觉得怀里的被子累赘,只好扔回床榻上,有点垂头丧气地说:“当然,我也总是忘记……一开始是记得的,后来又忘了……”
说话间,他的视线正好能看见程勉前胸有一小块暧昧的痕迹,在内衫下若隐若现,一时之间,又不知怎样解释才足够真诚了。
萧曜轻轻拨开他的襟口,飞快地看了一眼后,更快地移开视线,压低声音说:“……我下次再留神些。或是你知道什么法子,告诉我也行。”
程勉没想到他会动手,要避让已然迟了,皱眉道:“少碰就是了。”
萧曜一怔,想也不想地反问:“这……怎么少碰?”
程勉猛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卷起被子躺进床榻的内侧。萧曜犹在迷惑,也不想着去外间睡了,追过去问:“是痛么?”
他问了两遍,程勉都背对着不搭理。萧曜悻悻然看着他的后脑勺,忽然意识到程勉并没有对两个人同榻而卧一事表达出任何反对,顿时不作声了,轻手轻脚地下榻吹熄了所有的灯烛,然后强自按捺下一阵快过一阵的心跳,若无其事地又躺回了程勉的身旁。
两人同床已有数次,更亲密的事情也做了不知道几回,可萧曜的紧张,却是前所未有——大抵是这还是程勉第一次睡在一个他自己全然熟悉的环境里。周遭全是熟悉的气味,就是多了一个人的呼吸,这让萧曜连动都不敢动,更别说能有什么旖旎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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