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216页
    颜延答:“两国交兵多年,没有什么互市,只有通敌。”
    程勉若有所思地抬眼看向颜延:“以前在国都我就在想,都说胡汉两别,可是在连州,胡人之间也未必语言相通。你能听懂北茹语么?他们有没有官话?”
    颜延还是笑:“五郎想学?”
    程勉干脆地点头:“只要是昆连常用的,确实都想学一学。”
    “学来做什么?胡语也千差万别,我阿娘说的,就和阿彤生父说的胡语就差得远了。在连州,无论你的眼睛、头发什么颜色,只要生长在这里,都千方百计学汉话。你这样金枝玉叶的小郎君,官话说得珠玉一般动听,多少人求之不得,何必花精力学戎狄蛮夷之语呢?等将来回到京城,很快全忘了。要是想打发时间,有的是更好的法子。”
    “学了才知道是不是花费精力。”程勉认真作答,“之前就动过心思,在正和时略学了一点皮毛,到易海后子语和阿彤也都教了我一些,才知道其中庞杂繁复,不可一概而论。连州的冬天实长,但我想学,并不是为打发时间。所以如果校尉愿意引荐教习我的夫子,我在此先谢过了。”
    “那子语告诉过你没有,自胡刺史以来,连州辖内凡是精通胡语的官员,不仅不受重用,一有纷争,还容易受到牵连?”
    费诩流露出轻微的尴尬之色。程勉诧异地摇摇头,又问:“这是什么道理?”
    “和没有互市一个道理。”颜延冲他挤眼,语气轻快地说,“不过你要是想学,有的是办法。最容易的法子嘛,不要去拜什么师,就在易海找一个中意的女郎,日夜相处,用不了几个月,自然就会了。除非你还想学文字……真的想学啊?”
    “有许多人拿这桩事与你开玩笑么?”程勉反问。
    颜延又看了看他,还是摇头:“不要学得好。”
    萧曜下意识地望向程勉,忍不住对颜延说:“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一定能学会。我虽然不知道为何胡刺史厌恶官吏通晓胡语,只要我是连州刺史一日,绝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有偏颇。”
    颜延收起了笑容:“我知道五郎聪明进取,更难得是没有偏见。只是在这件事上,越是学到精通,越多烦恼。情人间玩闹两句就罢了,学到文字书写,正是连州最大的忌讳。就好比有一条河,以前不在此岸,就在彼岸,总归是在岸上,可到了两岸都不要你的一天,你能永远在河里不成?”
    这比喻着实新奇,程勉听完一时没说话,萧曜也沉默了片刻,方轻声问:“如果我也学呢?”
    颜延明显一顿,终于又露出笑容:“那就学吧。有一根独木桥,也好。”
    萧曜想了想,又说:“……女郎就不要了。反正我不要。”
    “你还说呢。我是再不敢给你找女郎了,薛十七娘哭了一晚上知道么!那天你跑什么!”
    萧曜装没听见,也不去看程勉,自顾自地继续说:“对了,我还想学一学生火。”
    这句话彻底逗乐了颜延,在他的大笑声中,萧曜满心荡漾着不可解的暖意,似有似无地转过目光,朝着目瞪口呆的程勉理所当然地展颜而笑。
    第45章 春去夏犹清
    在盟夏关小住的短短数天里,萧曜忙成了一只陀螺,却也所获颇丰:除了生火,还学会了备鞍、穿卸铠甲和辨识烽火,唯一没有来得及做的,是与颜延深谈一场。不过,尽管顾不得谈私事,但在几日的相处后,萧曜另生了一桩打算,于是一回到易海,顾不得安置休息,而是马不停蹄地找到裴翊,与他商量将连州的治所迁回易海是否可行。
    听完了他的来意,裴翊问:“是谁向三郎谏言了此事么?”
    “与旁人无涉。”萧曜看了看一同前来的程勉,“是我自己想到的。两地我都住过,单论宜居,正和或许更胜一筹,可是朝廷设昆连二州,镇边本就是第一要务,若只是因为艰苦,就要退居他处,岂不是本末倒置?而且……我看了沙盘,似乎是明白了,有柳川连接,即便是遇到战事,无论是鹏城还是易海,不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是不是?”
    “……我少年时也曾好奇问过何侯,昆州地域广大,为什么不将治所设在水草丰美的地方,非要据守鹏城。”裴翊很轻地一颔首,“何侯不以我年幼无知,告诉我昆连曾是一体,拆分成两州不过是前朝的近事。先有易海,然后有连州,而易海选址的初衷,是为了联接盟夏关和鹏城——盟夏关后的第一道屏障是易海,又和鹏城以烽燧相连。在桑河未干涸时,盟夏关是昆连最北一段的前线,西段的前线在鹏城以西的长关。以荡云山作天险,北茹无力同时在长关和盟夏关用兵……三郎说得不错,正是有了柳川这一条捷径,昆连的兵士可以互为支援,免去了成为孤城之虞。但是当年设城建关的人,从未想过桑河会有枯竭的一日,也想不到朝廷会拆分昆连。
    “桑河枯竭,不仅化草场为荒漠,也使得盟夏关和长关互为犄角之势荡然无存,昆连在朝廷眼中的地位,更是不可相提并论。试问三郎,你若满怀报国之意,不远万里来到边疆,是愿意在昆州守边拒敌、建功立业,还是守在连州,碌碌无为地渡过一生?同样是满身伤痛,始作俑者并不是关外的敌人,只是年复一年的雨雪风霜。放眼西北,只有昆州的官员,来自天下四方,任满后也能离开西北,回到中枢的也不在少数。连州已无足轻重,还将州府设在易海,确实过于艰苦,朝廷允许治所后撤,也是为了安抚州府的官员,聊作告慰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