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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不知如何出口的劝慰消散了。瞿元嘉硬下心肠,一言不发而果断地再次将人背了起来,他的手臂准确地轻卡住叶舟的侧颈,很快地,叶舟失去了意识。
    走过一个街口,迎面撞上出来寻人的杜启正。他先是如释重负地一跳脚,又在发现瞿元嘉背上多了个人后脚步一顿,然后才如梦初醒般赶过去相助。
    看清叶舟的五官,杜启正骇然: “这不是……”
    瞿元嘉打断他:“我本想先找个客栈安置,再遣人告知你。”
    “去什么客栈?我家再小,收容他还是要得的!我说你怎么久久不归……”杜启正搭手扶了一把叶舟,“这么醉?”
    瞿元嘉停下了脚步:“说来话长。令堂与令妹……”
    杜启正果断一挥手:“我阿爷生前是学堂的夫子,来我家借宿、吃饭的人多了。不用说了,快点走。要是碰见巡夜的人,平白多费口舌。”
    刚在杜宅门口站定,门立刻开了,杜启正的母亲和妹妹、还有家中唯一的老仆妇都在,显然是已在门后等待多时。两只黄狗闻到叶舟身上的酒气,也好奇地围着瞿元嘉走来走去。发觉多出一人,杜母正要问,杜启正已经利落地说:“是瞿允一的一个朋友,醉在路上,儿子自作主张,先将他接回来醒醒酒。”
    杜母上年纪后眼睛不好,凑到瞿元嘉身旁踮起脚一看,立即皱眉道:“年纪轻轻,怎么醉成这样?”
    虽已迁居帝京,杜家人当着瞿元嘉的面还是说平江话。瞿元嘉一时之间几乎分不出到底是身在何处,时辰几何,混混沌沌地跟着杜启正进了屋,听从杜家母子安排。
    次日是休沐,瞿元嘉本来是要在杜宅留宿,正好唯一的一间客房的铺盖都是现成的。回到灯火下,所有在场的人都是一怔,杜启正更是忍不住咦了一声,咋舌道:“……这……摔的?”
    瞿元嘉被问得血气上涌,强迫自己去看叶舟浮肿的脸上的淤青。他久在行伍,叶舟脸上的痕迹不是拳头能打出来的,想到之前看到的跛行,又去脱叶舟的鞋袜,手刚碰到小腿,叶舟就极不自然地缩了一下。
    杜启正与瞿元嘉交换了一番目光,支开女眷后,解开叶舟的衣裳一看究竟。叶舟醉得太凶,又被按住脉搏半昏未醒,也没有反抗。待伤痕一一袒露,瞿元嘉尚默然不语,杜启正先是一跃而起,又在意识到忘情后压低了声音:“难道在狱中还是受刑了?”
    垂目看着肩上那新添的一道巴掌宽的红痕,瞿元嘉轻轻摇头:“是新伤。”
    “那又是谁……”
    大抵是觉得凉,叶舟微微一动。瞿元嘉扯过被子给他盖上,又从备好的水盆里捞出手巾,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脸上的伤处,擦干净泪痕和汗痕,才说:“还是借一步说话吧。”
    有了叶舟这位不速之客,喝酒的兴致自然烟消云散。杜母见两人神色严峻,交代儿子说做好了醒酒汤新烧了热水,便领着女儿和老仆另行回避。看着面无表情的瞿元嘉,杜启正先沉不住气,一摊手道:“允一兄,我真是糊涂了。”
    瞿元嘉盯着墙壁上的灯影,沉沉道:“他有姊妹三人。长姐嫁到了帝京。”
    只短短两句话,喉头就仿佛被棉絮堵住了。瞿元嘉没说下去。
    杜启正久久等不来后话,试探着说:“是……但是我听闻,叶氏是三代单传,因为甲兵案,除了他,家中已没有幸存者了。”
    瞿元嘉缓缓摇头:“既然是嫁到帝京,自然有夫婿。”
    “啊……”
    瞿元嘉转过头,看着面露不忍的杜启正,继续将从安王处得知的消息转述给他:“裴氏是他的继母。他和长姐,都是原配所生,尤其是长姐,甲兵案发时已经嫁人,本不在株连之列。”
    “确不该入罪。”
    “虽然没有入罪,但案发时她怀有身孕,受到惊吓,母子都……”
    杜启正瞪大双眼,黯然道:“裴氏案在杨州牵连甚广,这样的惨剧,真不知有多少。所以他是伤心过度,这才失忆了?”
    瞿元嘉苦笑:“总归是我错认了。他客居华严寺,多半是长姐的夫婿家住此地。”
    杜启正又露出不解之色:“有亲戚投奔,也有一点安慰。那他的伤哪里来的?”
    “我撞见他醉后去敲门恳求,让长姐改葬回乡。”瞿元嘉沉默半晌,艰难地说出了心中的推测。
    “这……!”杜启正愕然,“这如何使得?已经嫁作人妇,如果和离就罢了,要是没有,岂不惹人非议?就算是不允,这不能这样打人啊!”
    瞿元嘉并不知道此中细节,见杜启正愤慨,心中莫名羡慕。杜启正轻轻一拍几案:“先不管这个,我看他伤势不轻,还是去请大夫吧。就是坊内没什么名医,还是等五更后……?”
    瞿元嘉已经悄然检查过了叶舟的伤处,所幸并没有伤到筋骨。他答道:“让他睡一觉吧。明日醒来也不迟。”
    杜启正点头:“要得。我阿娘准备了醒酒汤,留在灶上。家里简陋,他睡了客房,只能委屈你在厅堂将就一夜了。”
    瞿元嘉一怔:“他醉酒,身上又有伤,需要人守夜。”
    “有雷娘子。”杜启正理所当然地说。
    瞿元嘉蓦地流露出一丝羞愧之意,很快又觉得连这点羞愧都过分,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点头道:“也是。那就辛苦雷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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