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棠点头道:臣明白。皇帝道:顾思林在长州经营了那么多年,光是一道旨有什么作用?若是有用,朕何必拖到现在?必定是要一点一点将他的亲信替换下,换作朝廷自己的人,朕才能够安心。在这之前,太子绝不能出事,免得激他做困兽之争,酿得国家不安,让外寇再度趁虚而入。朕今日已经跟他说了,叫顾逢恩回京来。定棠问道:那他就肯乖乖回来?皇帝斜了他一眼,道:这不就是要靠你干下的好事了?定棠脸上一白,低头不语。皇帝叹道:朕即刻便会下旨,让承州都督李明安就近暂代顾思林的都督职,并且召顾逢恩返京侍病。太子那边,就让他先到宗正寺去,既然张陆正已经提出来了,查还是要查的,查轻查重,就要看长州那边的事态了。但是这件事情你就休要再插手了,朕会叫王慎到那边去管着。太子但凡出了一点事,朕不会饶你。定棠低低答了一声:臣遵旨。
皇帝看着这个儿子,终是又叹了口气,半晌开口,却是一句:他毕竟也是你的亲兄弟。定棠低头道:是。皇帝又道:去太子那里传旨,就叫五哥儿去吧。你最近安生一些,待在府里少出门乱走,听见了吗?定棠又答了一声是,皇帝方道:你出去吧,把五哥儿叫进来。定棠行礼退下,皇帝望着他的身影,忽然想起的却是太子早上的那句:臣,无话可说。一时间心内五味陈杂,闭上了眼睛。
☆、草满囹圄
定权并没有再看多久那小团花,便听周午入室,轻轻报道:殿下,宫里来人了。定权一脸平静慢慢起身,问道:是么?来的是谁?周午道:是赵王殿下和王常侍。定权这才微微惊诧道:是赵王?周午答道:是。定权愣了片刻,方道:谁来都是一样的。我去了之后,这西府诸人诸事就都交付给你了。若有了什么事,我回不来了的话,你便跟良娣她们好好说一声,就说几年夫妻,是我对她们不起。若是有人为难你,我也没有办法了,只先向你至声歉吧,我素日性子并不好,你也别往心里去。周午哪里经得起这些话,跪地泣道:殿下果有不测,老奴怎么还活得下去?定权只是笑笑,道:素日只把王常侍叫阿公,今日也叫你一声。我也只是这样说说,或许无事,我再回来当面谢你。快起来吧,替我梳梳头,我去接旨。
赵王和王慎在厅里等了半日,方见太子出来,一身浅色服饰,头面上具是干干净净,一枚木簮束发,也不带冠,笑容雅淡,缓步上前,向二人供了拱手,二人连忙还礼。定权笑道:臣便这样接旨了,省得还要麻烦。王慎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展开了圣旨,道:萧定权听旨。定权撩袍跪下,道:臣在。王慎看他了一眼,慢慢念道:靖宁元年元月中书左丞李柏舟案,以逆谋定罪,夷其三族。至今或指朕皇太子萧定权预政草菅,挟私诬指,复有彼时亲笔字证,昭诸世人。朕为君为父,难辞其咎,为示国法皇皇,虽王子犯禁,亦求公直无所偏倚,发落三司合同宗正寺共谳此案。今暂交储副于宗正寺勘理,待复审了结,着实情再行论断。钦此。
定权叩首道:臣领旨,叩谢天恩。王慎叹气道:殿下请起吧。定权道:这便动身么?王慎点头道:是,殿下请吧。定权方要转身,忽见阁门外跑出一个人来,周午一时拦挡不住,已叫她扑上了前来。乌纱团龄,一身宫人打扮。跪在他脚下,环住他的双膝道:殿下,奴婢随您一同去。定权又惊又怒,看了王慎二人一眼,斥道:阿瑟瑟,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回去!阿宝摇首:奴婢哪里都不去。您叫奴婢想的打算,奴婢已想清楚了。定权见她如此模样,叹气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要去哪里你就不明白吗?阿宝道:是宗正寺,还是刑部大牢,到哪里总也要有人服侍殿下的。定权见她神色凄然,话却说得斩钉截铁,一时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想从她环抱中抽身出来,略做动作,却见她牵制得甚紧,只得好言劝道:好,你哪里都不必去,就在这里等我回来。一面望了望一旁的两人,只见他们都偏过了脸去,佯装不察,心上更是尴尬。阿宝却依旧摇头道:不,我跟了殿下过去,正是恪守本份,殿下要听真话,我没有说谎。定权无奈,怒道:瑟瑟,你不要胡闹!陛下若是知道了,这又是我的一重罪。说罢一把纂住她的臂膊,用力将她推至一旁,拔腿便走。阿宝只是对着王慎叩首道:求中贵人回复陛下,殿下他素来怕冷,这个天气,怎么好叫他一个人到那种地方去?
定权走出门口,忽听见阿宝说的那句怕冷的话,却顿时呆住了,连日来的委屈这才倒海翻江一般,一瞬间都涌了上了,只觉鼻翼作酸,狠命忍了下去。回头去看阿宝,只见她一双星眸正呆呆地望向自己,胸前的衣襟上还隐隐有血渍渗出,那蛾眉仍是两面不齐,却如何也不觉得好笑了。一时心中酸软,不由默默叹了口气,低声道:阿公,这王慎尤未说话,忽闻定楷在一旁道:殿下,这位这位小娘子的事情,臣去同陛下请旨。定权讶异看了他一眼,方点头道:有劳了。说罢拂袖而去,定楷王慎亦跟了上去,周午阿宝及一众内侍宫人只是伏地相送,良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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