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是问名礼,纳吉礼,纳征礼,请日礼,最后,终于在七月二十午时亲迎。大红花轿由东华门出禁宫,沿东西大道雀屏街,穿过承运门,转入苍秀大街,最后入孙氏府宅。一路吹吹打打,随侍排成长长一串队伍,看得人好不羡慕。
礼毕,女皇又有赏赐:乌绣百年好合一幅,白头翁一对,温甸玉如意一双,昌阳合欢钿一支,雨后海棠琉璃屏风一架,穿花百蝶金镯八对,并赐昭南郡主,古时名琴--春雷,并恩准夫妇二人可于半月后再起程前往长泉任职。
此间婚礼才下,七月二十三,礼部侍郎王象还朝,还有麟王麾下长史左明舒携麟王的谢恩折子也到了天都。这可是位名震中原的大人物,妫语自是要费心应付了。初到,即在松涛斋内单独召见他。
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左明舒入殿行礼。
左长史请起。妫语含笑而道:赐座。
谢皇上。左明舒站了一早上,两腿早已发麻,此时也不客气,谢了恩就坐下。
麟王可安好?
回皇上,一切安好。麟王唯痛父逝,多有哀戚。
唉,老麟王不幸殉职,麟王虽哀也不宜过伤,要注意身体哪!
谢皇上垂询,臣定当俱告麟王,麟王也说皇上如此器重,他定当子继父业,粉身报国。左明舒一直微垂着头,答得一板一眼。
嗯。麟王如此用心,真乃社稷之福。妫语点点头,转开话题,听说左长史还是先祖明宗天德年间辛酉科的榜眼呢。那时卿才十八岁吧?
左明舒心中紧了紧,却眉目不动,恭敬地应了声,是。
妫语由这句应中听出些微的回避,便又接着道,那年的三甲真是可惜呀。状元郎乔运帆因故贬谪,连带你和探花萧达也遭贬黜......
妫 语留意着左明舒的反应,见他微微一怔,心下有了点底,于是长声一叹,其实后来先祖也有所后悔,本想等个三年,让吏部考绩时再酌情将你们三个调回天都,但 谁想......唉,先皇在世时曾经多次提到,先祖多次有心与孙冒庑改革政事,却因少了三才不得不搁置,而这一搁置,便是那么多年......
左明舒虽明知此话并不确实,却也仍是忍不住抬头朝妫语看去,这一看,正对上妫语清隽而疏淡的眼睛。
丰神朗玉,乔兄这双秀目当比夜空星子般让人倾倒了......
左贤弟取笑了......
左 明舒忽觉面前绝世风华的女皇变成了二十七年前,一身白衣儒衫,清隽高华,满腹经纶的才子乔运帆。那样疏淡的眼波,那样温润的气度,却那样无比自信地对他 道:贤弟,你看这片锦绣山河,风光无边,黎庶皆勤勉持家,但这天下却未尽显其盛世风华。四藩仍拥兵一隅,匈奴仍窥伺中原,海寇仍扰乱边境......贤弟,人生 一世,饱读诗书,若不能尽显己才,安邦定国,那又学来何用!
乔兄所言甚是,留功名于后人,记姓名于青史,那才算得上是为人一世,了无遗恨!
呵呵呵呵......
左长史......
左长史?
妫语含笑唤了已然走神的左明舒几声,他才猛然惊醒过来,连忙一整肃容,谢罪道,臣,君前失仪,请皇上恕罪。
无妨。妫语带过不提,当年,也是年华正茂,意气奋发的时候呢!左长史可许下什么宏愿没有?
宏愿?自是有的,但......唉,往事已矣,不提也罢。如今是万难回头了。左明舒暗里喟叹一声,臣惭愧,不曾有何宏愿,只想尽臣本分,做好皇上派下的差使。
妫语站起来,慢慢踱到窗前,左长史,如今三藩初平,百业待兴,我承继先皇遗命,常常忧怀国事,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开创一代盛世气象,让百姓安居,让人才得显,让四海呈平,让宇内成祥?长史是当年的三才之一,可能告我?
左 明舒一愣,不自觉地朝妫语看了过去,午时白亮的光线射入殿内,女皇立在窗边,平静处自有一番审视天下的气度。她此时的语气,如此平淡,却如此诚恳,让左明 舒久已沉寂的心湖竟也轻轻泛开微澜。盛世么?让百姓安居,让人才得显,让四海呈平,让宇内成祥?一时血气上涌,左明舒惊讶自己居然还有如此建功立业的雄 心。
皇......皇上拔才显能,爱民如子,定能威服四方,使戎夷臣服。语气平平,但心已动。
妫语也不勉强,只是淡淡笑了笑,有左长史辅助麟王镇守边关,对于匈奴一方,我很是放心。
左明舒心中微动,朝妫语看了一眼,却见她双目正含笑注视着他,心下有些明了,想了想,终究还是应道:臣定当竭诚效忠皇上,辅助麟王镇守边关。
好。好。
隔日上朝,朝臣都感到了一丝不寻常,有什么巨变正悄悄酝酿着,让人觉得惊心动魄。
果然,先是左明舒上递的一道劝女皇亲政的表折,再是柱国公孙业环的一张请女皇亲政的表疏,而在都的三位藩王也跟着进了表折。接连几道请女皇亲政的表折,让闻氏又惊又喜,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俱是朝宝座上不见丝毫喜怒的妫语看去。
妫语沉默地将几道表疏都看了遍,缓缓开口,卿等有心,但我自登基以来,摄政王处理政事井井有条,战事平息,四海初定,我对摄政王执政,很是放心,亲政一事,无需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