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自然也明白,躬身应道:臣省得。
妫语点点头,忽然又问,萧水天怎样了?
王 熙眸光略闪,臣安排他住在锦福街。皇上请放心,萧先生与臣多有往来,略有不足之处,臣可立时补备。其实闻君祥说的那个主意便是萧水天呈给他并递到闻君 祥处的。只是现在是不能再说出口了。王熙微感麻烦,看皇上似乎对那个萧水天颇为有意,他理应着力让其展露才华才是,可是眼下......哎,也罢,以萧水天如此人 采风流,一旦入仕谁又能掩其风华?
妫语眉峰略蹙,抚着袖口想了许久,嗯,先就这样吧。她抬脸朝王熙看了眼,忽然道:听说夫人有孕了?
王熙心头重重一凛,觑着妫语的脸色小心答道:谢皇上垂询,内人的确刚有了三个月身孕。
妫语浅笑,眼里有点点精光,嫁出女子虽比不得在娘家,可毕竟还是姓闻。打小便是掌上明珠,现在有孕,你可要仔细小心照顾啊。
是,臣一定......王熙应得冷汗涔涔。
知云。妫语不待他说完,便唤道,将前些日子麟州上贡的野山参与鹿茸取来,叫兵部侍郎带回去。
是。
臣谢皇上恩典。
妫语端起茶浅酌了口,这样吧,我指个御医和你一起回去,夫人的身子补养就全权交给他好了。呃......就是春荠吧。
王熙跪地磕头谢恩,谢皇上隆恩。
妫语见知云已捧着两只大锦盒进来了,便道,好了,你回吧。深夜传你,夫人想必见怪。
微臣不敢,为国尽责是臣本分。内子绝无忤逆之意。王熙连忙回话。
如此便好。妫语将茶盏一搁,话中冷淡的警告极为明显。
那臣先告退了。王熙接过知云递上的东西,跪安而出,在出外殿时,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知云手快地一托,淡笑着道:侍郎大人走好。
王熙脸色灰白地朝他一拱手,多谢公公,王某告辞。
侍郎大人请。
请。
知云看他疾步而去的身影渐远,双目微微一眯,哂笑了记,转身回殿。
王 熙捧着盒子登上马车,耳边一直回荡着女皇在深夜中显得无比清冷的声音嫁出女子虽比不得在娘家,可毕竟还是姓闻这是一句警告!让他看好闻家的警告。碧落 有法:嫁出女子与娘家无干。但女皇若要有些牵连,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只是闻诉平时虽有些怨言,却也只在府中,皇上如何知晓呢?难道自己身边便有皇上的 人?王熙至此不禁打了个寒颤。
去太傅府。王熙扫了眼已然在望的府邸,沉声吩咐。近四更了,他得快些把话传到才行。往后的路是再容不得他有所徘徊回顾了。
皇上,离朝会还有一个时辰,要不先躺会儿?知云看到一手揉着眉心的妫语轻声问。
妫 语抬眼望了望窗外,禁宫里黑魆魆的,秋虫零落的凄鸣偶有传来,于静中透出些阴森来。天下的阴谋差不多都是在这个时候完成它每一步的布置吧?离朝会只有一个 时辰,她也算是熬了一夜,可是她依旧头脑清醒,无多倦意。是不是她本身就适合这样的氛围?她是没有退路了,所以也将一个个与闻氏靠近的人逼上绝路。
知云,你们都去睡吧,明日让喜雨替你。
皇上不歇着,哪有奴才先歇着的理?知云端上一盏热汤,又拿火拨子将炭盆捅了捅。
妫语看着不曾离过笑的面容,不由脱口问道:知云,你的笑有几分是真?
知云一愣,手中的火拨子几拿不稳,但也不过眨眼的瞬间,他便堆上更灿烂的笑容,回皇上,奴才笑是觉着,待在皇上身边已是奴才毕生最大的福气了。
是么?留在我身边真的是福气?妫语没将这话问出口,因为她知道,以知云的心性,有些事他不愿意说,那是连半个字都别想套出来的。他们三人中,其实他的心思藏得最深,即使一样待她好。
那你给我唱个曲子吧。
啊?皇上?知云顿时有些傻眼。
妫语转出一抹促狭的笑,听喜雨说你曾是平江渡船人家的孩子,世代的好歌手呢!
平江渡船人家的孩子,世代的好歌手呀......知云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清了清嗓子,皇上,那奴才就献丑了。
好。妫语也坐正身子。
...... 山鸡啼破黎明暗,江鸟鸣醒摇船霍。欸乃一声平江水,朦朦纱烟笼水泊。知云音色本自清亮,此番唱来又带平江水家风味,极为好听。妫语为他轻打着拍,只听他 接着唱道,朝送行客过江去,暮迎归人返城郭。风里行来霜里去,春夏秋冬不敢惰。只堪一人图温饱,那得计钱把媒托。幸有邻里梅家女,美貌胜似山紫萝。夫妻 结发情始契,你把家持我掌舵。巧手织出尺绢素,兰心绣成锦绣帛。平江三折远相通,柳丝两牵隔岸风。
至此,知云的唱调由平缓转入轻快,渐有幸福之音,仿若真是渡家的美满生活融入韵调之中。新桃方把旧符换,家中喜得佳儿多。元宵过满月,绢帛来包裹。十月开口语,一载已沿桌。五岁家中始积财,七年船行两岸阔。
知云唱到这里忽然换了口气,仿似一个转折,将前段温馨轻快的调子顿时一煞。妫语停下拍子,敏锐地朝他看去,却见他眉峰一敛,目光闪掠过一丝冷意,竟然瞬间变了个人似的,那么严肃而近乎冷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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