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梨也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那个的,小时候就没见过,夜里睡得沉,天亮便看见他chuáng上滩了一圈儿湿,她于是每次看见了就跟看不见的装糊涂。反正楚邹在她跟前也从来不屑于隐藏自己的坏,他命格深处那最yīn最颓的坏她都已经尝识过了。
那个坏鱼儿释了之后还是嚣张得不得了,他有时候就会恶作剧,故意拿它顶着吓唬陆梨,表qíng做得跟真的一样。那硬烫戳人,陆梨回回被他一惊一吓的,都不敢去想象他要真的放进自己里面,会是怎么痛的感受。就只是捶打楚邹,叫滚哩,奴婢最讨厌殿下这样。
楚邹可从来任由着她打,她打狠了他反倒嘴角还噙了新鲜促狭的笑。彼时就会抓住她的手,抵在她耳畔喘息着问:说,几时才肯给爷?
几时肯给?
这可真是道难答的问题。
前院的沈嬷嬷是个发胖的妇人,原本生着一张喜善祥和的脸,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谦卑沉默且谨慎得过分。
陆梨近日被指到咸安宫当差,时不时就得去她的炉子上热点儿什么,因为忌着沈嬷嬷对自己态度的奇怪,开始的时候还与她比较生分。但是沈嬷嬷却在细微之处对她十分照拂,比如有一次见她袖子沾了水,隔二天便在桌上安静地放了副袖套子。那袖套子是姑娘家用的粉蓝色,两头还打着花边儿绣,可见用心;再比如她竟观察得仔细,挨到陆梨身上刚来的那二三天,就会给陆梨默默地熬煮红糖姜汤。
久了陆梨不免心生感动,晓得应是个善心眼的嬷嬷呐。她做了好吃的就也会给沈嬷嬷带一份,然后给小榛子和两个看门的老太监也分一份。原本一座禁锢多少冤魂厉鬼的死人宫里,倒因着她的存在,而平添出了许多的活气。
后来渐渐熟了,沈嬷嬷便会打问她一些宫外头的事。
紫禁城里太监可怜,到底年岁到了便可自请出宫,宫女子却是老死了也出不去的。除非皇帝或者主子特赦了恩典,大多到五十一过就得遣去最偏僻的芜花殿里,然后等着老死在里头。许多人还没等到老死,就已经先被关疯关傻了。可叹这后宫中红颜如似花,花开花落,花事一了,风chuīchuī尘埃不剩。
看沈嬷嬷这般年纪,应该已经数十年没出过宫门,若非是被派到楚邹这座死人宫里,怕也该被送去芜花殿了。陆梨便捡着那外头好听有趣儿的说给她听。但沈嬷嬷偏爱问她小时候的事儿,比如爹娘家在哪儿啦,对她可好,她小时候可淘气。陆梨心里虽觉着奇怪,但还是把那陆姓夫妇对自己回忆女儿的旧事说给沈嬷嬷,沈嬷嬷总是听得很认真,有时听得也会勾起嘴角笑笑。
末了听完叹一句:其实真不该进这座宫里,在外头多好啊,天高地阔,有田野可奔跑,有街道可高笑。
问陆梨:那废太子爷对你好着吗?
陆梨每每就羞涩地点点头。
沈嬷嬷睇了眼她耳鬓那颗小小的红痣,便说:姑娘家总是为qíng犯傻,他若未答应给你前程,便莫轻易把自己给了。口说着,又想到了她那个为qíng痴傻的娘,和她那个绝qíng转身的金吾卫千户爹。现今已是一品御前领侍卫内大臣了,听说夫妻多少年恩爱和睦,大抵知道了也不会认她。
但陆梨的前程却是出宫,报了仇后她还要给吴爸爸养老呢,所以越发的不能也不敢给楚邹。怕沾多了他就不愿意再放手,而她也怕承了他之后,再看到他像他父皇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幸女人,她的心就会控制不住。
紫禁城里女人的心从善到薄,都是这么一步步造化而来的。
便总是攥着不肯给楚邹下去。楚邹也坏,抓她的手叫她自个儿去探,分明裙子都湿却了一大块。他就戏谑地咬她耳朵:这样的敏感,不信你还能再坚持几天。然后就爬起来,又回去他的桌案上看书。
这阵子他像重新轮回了一遍人生,倒是少见再刻木头了,叫小顺子去圣济殿里弄来了不少书,素日除却练箭健体,其余都在伏案苦读。方卜廉那头也每日把朝政整理了,不经意地夹在那些书册里,叫小顺子送过来给他。
但陆梨晓得他其实还有叫杨俭去调了当年那个小碧伢的案卷。一个无解的案子,但他的命途却是从那里开始转折。他骨子里生就有那么一股狠劲,陆梨知道了也只能装作不知道,晓得劝不住他。
第148章 『肆壹』乾清复开
姑娘家的身儿哪是能轻易碰的,十四五岁还没长满呢。他楚邹打小对陆梨坏成习惯,如今都长大了便越发不掩。两个人在废宫里也没人管束,陆梨被他扰得整日个发胀,两手往背后一勾,小衣带子都系得发紧哩。
好在因为被指派给他调膳,尚食局王嬷嬷给她安排的活儿却是轻省了,除却偶尔宫里头哪个主子点名要她做,基本上就在灶膛上看看蒸锅、整整食材,倒是可以避开和姐妹们一块搓澡子的尴尬。
发现锦秀怀孕,便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间。
七月上头,长chūn宫里传出孙美人和李美人同时有喜的消息,孙凡真虽然比李兰兰承幸晚,但比着李兰兰还要早怀上半个月。她二个的父亲一个是浙江知府孙传英,一个是两广水军提督李赞之,可都是眼下顶重要的地方大员。皇帝知道后显然很高兴,初七乞巧节那天便给宫女们放了假,叫张贵妃赏了恩典在御花园里晒盆子、挑花针。
自从陆梨被楚邹指去,近阵子张贵妃倒是少点她的名儿了。那日在浮碧亭下纳凉,便传她过去送了一道紫米银耳羹。绿树丛间清风习习,妇人家眼睛毒辣,她自个兴许看不出变化,张贵妃往她娇颜上一打量,却dòng穿了那光泽的妩媚。
老四那小子打小本xing就不安分,脑袋里想的东西荒僻难琢磨,当年不是好着太监那一口么?张贵妃倒是没料到楚邹这么快就转了xing。
她是不想自个老二受委屈的,对着陆梨也就有了那么点不慡利,只淡淡道:回去吧,到底提携了你一场,须记得这是本宫对你的qíng分。
惯是个jīng明算计的人,这是在提醒陆梨欠着她一个人qíng,陆梨当下也只得谦恭地应了一声是。
打石径上回来,便听见另一边假山下讨梅和二公主楚湘的说笑声。说来自从那日殷德妃宫中的家宴后,讨梅倒是不知什么时候竟和二公主搭上了,她因着看起来大方慡落,脾气倒是还挺对楚湘的借口。和着一众公主、小主门投着花针,看起来好不和乐。
陆梨是后来从别的宫女口中,才知道了那天讨梅在延禧宫里当众对人说起的自己,说楚邹在御花园里看自己的眼神不对,这才提醒了殷德妃把她派去楚邹的身边服侍。
废太子xingqíngyīn郁,忽惊忽喜忽怒不定的,谁人敢去他身边伺候?在宫女们眼里陆梨是不走运的,讨梅本亦是这么认为。
瞧着我也给公主殿下露一手,没准儿今天的头筹得归我拔了!她在楚湘跟前这样直慡不忸怩的做派,使得高傲的楚湘难得肯与父皇的一个淑女结jiāo。忽地从热闹中抬起头,看见陆梨端着红木盘子迎面过来,脸上笑容不自禁便凝了凝。转而还是扯着唇角,亲切地叫一声:陆梨,有日子没见你了,今儿怎么会在这?
她的意思像是陆梨被拨去了西北头废宫,这样的热闹就原当是不该来。听在陆梨的耳中,心下难免便暗生出怅然。
这可是她在宫墙根下头一回拉了勾起了誓的姐妹,素来一张口就习惯把人揶揄,忽然地亲切与客气却叫人无端嗅出来生疏。
但陆梨也没机会对讨梅解释,老二楚邝收了讨梅的粥却故意装糊涂,在讨梅的心里就认定了陆梨拜托喜娟替她送粥时,故意没提她的名字。可偏又要面子要qiáng,总是避过这事儿不肯让陆梨再提起。
四方红墙之下把女儿红颜拘困,拘久了困久了最初的心就找不见去哪儿了。
这宫廷里唯姐妹之qíng最是单薄。一起进宫的太监通常是互相惜命的,就譬如陆安海和魏钱宝,在宫里当了几十年的差,当年一道进宫的脸孔没剩下几个,老了老了过一年还能瞅见老兄弟安在,互相笑笑眼睛里都是惜重。宫女和嫔妃们就不一样了,今儿还是姐妹,明儿谁得了赏谁走了红运谁承了宠,转而就能够把一颗良善的心无形中化成恶毒。或者什么时候一缕香魂烟消云散,或者他朝忽然摇身一变朱钗凤冠,不到老死的那一天就斗不到停。这都是各人给自己选择的路。
陆梨打小在深宫里看到大,倒是也不难看得开。但不到最后,她对这份姐妹qíng缘都是珍惜的。猜着讨梅应该是对楚邝不甘心,想借由亲近楚湘继而往张贵妃跟前靠。但这原本是危险的,锦秀治下头一条不容的就是吃里扒外,便暗暗琢磨着几时该托chūn绿委婉地提个醒儿。
当下依然对讨梅如从前般笑道:贵妃娘娘传要银耳羹,我过来送个食儿这就走了。你和chūn绿近阵子可好么,一直也没空去看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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