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当才完成任务,带人回将军府了,留赫修竹在院里欲哭无泪,揪的脑袋如同鸡窝,墨发根根竖立。
爹爹这是怎么了,那将军府里莫不是还有甚么没出阁的小姐,见了爹爹惊为天人,霸王硬上弓把人占了,事后良心发现,送来这些聘礼?
爹爹之前说甚么醉后放纵,要给他留下甚么兄弟姐妹,不会是真的吧?
赫修竹心中惴惴,眼前已浮现一个嗷嗷待哺的胖娃娃,爹爹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拎着篮子,见了他醉笑一声,抬手丢过篮子,眼见篮子要落入河里,他连滚带爬扑去,黏了满身土灰,被篮子砸个半死。
篮子里的娃娃嚎啕大哭,小腿四处挣动,他慌忙揭开薄布,里头那娃娃金发碧眼,玉雪可爱,似个肉乎乎白面团子,展开两臂咿咿呀呀,眼含泪珠要他来抱。
他慌忙抱起娃娃,急的手忙脚乱,护头护不住腚,那边爹爹扬脖灌酒,气运丹田打个酒嗝:“不错,给你养罢。”
赫修竹打个激灵,爹爹和娃娃消失不见,奇珍异宝照旧堆满院落,与之前别无二致,赫修竹认命抬手搓脸,在院中忙成陀螺,将珍宝收拾起来,等爹爹回来处置。
第18章
陈靖原本以为成了这先生的弟子,先生会把他按进书房,让他研墨磨炼心性,因为之前几位先生都是这么做的,可赫钟隐并未如此,他要了杯热茶,捧在唇间浅酌:“平日做些甚么,今日便还做甚么,我与你一道过去。”
几位家臣面面相觑,心道少爷平日都左夹鸭右夹鹅,大摇大逃翻墙溜走,进山撒野去了,这会要是真领着先生出去······回来屁股开花的不止少爷,他们各个都跑不了。
似乎觉察到家臣们的腹诽,陈靖拢臂为拳,轻声咳嗽:“往日大哥会去演武场教我,今日他有事脱不开身,我自去演武场操练,先生若想看看······便去竹亭坐罢。”
赫钟隐并未在竹亭歇着,而是负手立于演武场外,看陈靖在里头翻转挪腾,骑马射箭摔跤,样样操练过来,陈靖目力极好,臂力更强,有百步穿杨的本事,舞起长刀更是虎虎生风,一招一式颇有风采。这功夫在外头并未见过,想必是陈家一脉传承的功夫,招招到肉直取命门,家臣们陪陈靖练武,陈靖次次手下容情,卸去半数力道,以免伤到家臣。
这般操练一番,家臣们各个气喘吁吁,跑的跑躺的躺,横七竖八瘫在地上,狗咬屁股般起不来了,陈靖在场内来来回回,踢踢这个拨拨那个,扬声不耐喝道:“找几个会喘气的过来!”
话音刚落,眼前飞过一袭青衫,赫钟隐脚尖触地,施施然落在对面:“为师陪你过上几招。”
“师父莫要勉强,”陈靖拱手作揖,挺直腰背,一对虎牙飒飒生威,“操练起来拳脚无眼,弟子怕伤到师父。”
“徒儿好生威风,”赫钟隐退后半步,唰一声打开折扇,做出起手姿势,“既是如此,让为师看看你的本事。”
这话激起少年心性,陈靖摩拳擦掌,握拳猛攻上去,先生虽让他全力以赴,他仍留了几分力道,先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想必平日无暇练功,说不定弱不禁风,只能做出些花架子······他一拳上去,活生生扑了个空,眼前身影似水中月梦中花,触到便消失不见。
陈靖眨眨眼睛,低头看向掌心,先生适才明明站在这里,晃眼便消失了?
赫钟隐踏上木桩,负手而立:“再来。徒儿吹嘘一通,难道就这点本事?”
陈靖被戳到痛处,少年心性上来,提起十分力气,挥拳猛攻上去,他拳脚带风,额角青筋崩出,次次冲命门击去,家臣们纷纷逃到场外,扒着栅栏往里头看,各自捏了把汗.只见场内青衣飘飘,两人一攻一守,一进一退,陈靖力道刚猛,拳拳到肉,赫钟隐闲庭信步,翻转挪腾,一刚一柔不知缠斗多久,陈靖挥拳时控不住力道,惯性向前冲去,观战家臣们惊声尖叫,眼见着要扎破额头,后颈被人拽住,一股风拖他向后,助他踉跄立在场中。
“我输了,”陈靖汗如雨下,眼眸却亮晶晶的,活像吃了蜜糖,“先生好身手,弟子甘拜下风。”
平日里家臣们哄着他玩,大哥不屑陪他操练,他一身气力无处可用,日日踢木头泄愤,现下先生愿真心实意陪他打上一场,他心里是极开心的。
赫钟隐扶好发冠,抖落身上沾染的尘土,弯腰拾起一根树枝,敲敲陈靖肩头:“阿靖,我问你,练武是为了甚么?”
“为了替父报仇,”陈靖沉声吐息,双眼灼灼如星,“我父亲一着不慎,败于北夷可汗兰赤阿古达之手,在战场上身首异处,此番大仇不报,阿靖誓不为人。”
耳边咯吱一声,那树枝竟被徒手攥裂,化作几截脆皮,零星洒在草上。
先生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煞白,似被人用沾湿的宣纸覆上,覆住口鼻眼睛,令他无法呼吸。
陈靖摇晃脑袋,揉揉眼睛:“先生······”
待眼前重获明晰,先生神色如常,适才那失态如疾风掠过,恍惚便不见了。
“若真大仇得报,”赫钟隐淡道,“你又待如何。”
若真·····
“不知道,”陈靖摇头,他从没想过以后,“先生,我不知道。”
“阿靖,你力道刚猛,然韧性不足,”赫钟隐俯身弯腰,捡起一枚新枝,在土上寥寥几笔,勾勒两面阵营,“古语道一而鼓,再而衰,三而竭,若有一天你率军闯入敌营,敌人不与你正面对垒,而是绕到你大营后方,烧你粮草毁你马匹,再将你阵营冲破,分成几截各个击破,届时你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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