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阿靖正挨家挨户寻找病人,将人送入棚中,是也不是?”
“是。”
周淑宁看她半晌,脸色忽明忽暗,蓦然启唇怒道:“将我甲胄取来。”
“夫人!”陆文墨登时抬头,“此事万万不可!赫先生千叮咛万嘱咐过的,要您好生静养,外面疫病蔓延,您万万不能出府!”
“此事需从长计议,”周淑宁扶腰起身,自塌下取来束带,咬牙勒在腹底,“文墨,自嫁入将军府那一日起,我便不是从前的周淑宁了。我是将军府的夫人,自该独当一面,为将军免去后顾之忧。眼下正值元日,朝中风起云涌,城里鱼龙混杂,难免有人伺机捣乱,烧杀抢夺也未可知。取甲胄来,着人给我穿上,你亲自出去点人,叫众人在听湖小筑等着,一切由我安排。”
话已至此,陆文墨再说不出甚么,一步三回头挪出门去,犹豫推门离开,两位婢女来给周淑宁穿好甲胄,周淑宁提口长气,转身走出卧房,进库房握住将军留下的宝剑,向外拉开半寸。
剑刃映出寒芒,在日光下晃晕人眼,她收剑入鞘,挺直腰背,疾步走出库房。
陆文墨行事利索,动作极快,已将众人集合在小筑外头,周淑宁来回扫过两圈,冷冰冰道:“王婕舒在哪?”
王婕舒是朝中赏赐给将军的妾侍,进府后都住在东边院内,日日都会来给夫人请安,周淑宁不是嚣张跋扈的夫人,但也不会拉拢她们,往日里她们井水不犯河水,互相毕恭毕敬,此刻周淑宁连名带姓叫人,显见是动真怒了。
其余几位妾侍面面相觑,缩成鹌鹑不敢说话,周淑宁再无耐心,捏住剑尾向上一拔,寒芒一闪利刃出鞘,剑尖如风猛甩过去,停在刘侍妾颈边。
刘侍妾大惊失色,两股颤颤,口中惊呼一声,险些软倒在地。
她平日里与王婕舒最为交好,两人如胶似漆,同进同出,黏的好似一人,周淑宁不信她一无所知,那剑尖向内半寸,割破娇|嫩皮肤:“将军不在,我便是府里的掌事人,生杀大权由我一人做主,今日你便是死在这里,也无人为你入殓。”
“我不晓得,我不晓得,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剑刃毫不留情,寸寸向内推去,刘侍妾瘫倒在地,挣扎大哭出声:“她跑了,她跑了,她才跑出去了!她说将军府完了,永康城完了,她要回娘家去回皇城去,再也不回来了!”
她两手抱住肩膀,哭的瑟瑟发抖,周淑宁知晓不止她有这样的冲动,眼下人心惶惶,谁不想逃到城外?只是这疫病非同小可,若一人两人逃出,十人百人逃出,附近城池谁都不能幸免,后果不堪设想。
她二话不说,提剑向府外奔去,几位家臣跟在后面,被她派到各处寻人,王婕舒素爱涂脂抹粉,身上总有花香,再加之奔跑出来慌不择路,来不及抹掉脚印,在巷中便被人堵住。
前方有家臣虎视眈眈,王婕舒惊叫一声,慌忙向后奔跑,没跑几步眼前白光一闪,周淑宁拔剑出鞘,直横到王婕舒面前。
王婕舒倒退两步,后背撞上墙面,身上瑟瑟发抖,险些呕出血来。
“回府里去,”周淑宁横剑出声,自齿缝挤出声音,“与我回去,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
王婕舒大口喘息,向后挪动两步,那剑刃逼得更紧,不允她逃脱半寸。
“别以为你拿剑吓我,我就不敢逃了!”王婕舒咬牙跺脚,目眦尽裂放声吼叫,“你们愿死便死在这里,凭甚么拉我垫背!将我们迎入府中,从来不碰我们,你们将军府功高盖主,死活不肯放权,朝中谁不忌惮!你们便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还能猖狂几天?等你们被寻到把柄满门抄斩,我等岂有活路?倒不如一头撞死!”
话音未落,她猛然向剑刃撞来,周淑宁急忙撤剑,被她撞得后退两步,侧腰撞到墙上,腹部向下一颤。
赶来的家臣送出手刀,一掌击在王婕舒颈后,将她击得两眼上翻,软绵绵倒在地上。
周淑宁松开宝剑,剑身咔哒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家臣慌忙上来扶她,周淑宁面青唇白,眼前发黑,腹中阵阵绞痛,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王婕舒好歹也是将门之后,古话说虎父无犬女,怎养出这么个不识时务的糊涂蛋来。
眼下内外交困,将军现如今还未回来,想必城门口人声鼎沸群情激奋,着实不好抵挡。
将军府决不能再出乱子。
“今日出来,是做甚么来了。”
周淑宁推开家臣,收起宝剑入鞘,四下扫过一眼。
“回夫人的话,吾等随夫人出来散心,打算买些珠宝首饰,外头风霜太冷,此刻便回去了。”
家臣低眉回道。
“回去罢。”
周淑宁走在前头,小腹阵阵发紧,向下坠得厉害,她不敢抬手抚摸,只能在心底默念,竭力安抚胎儿。
宝宝,坚持住。
你爹求佛求道,盼星星盼月亮,不知盼了你多久。
你可要······好好出来见他。
第44章
城里人心惶惶,家家户户大门紧密,集市上花灯糕点尽数散了,灯笼葫芦乱作一团,全被踩的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来模样。
即便官兵们再三叮嘱,仍有人不断蹿来跑去,在集市间各处游走,搂起东西就跑,追都追不住的,陈靖被闹的焦头烂额,拎起两个小贼吊起来抽,直抽的皮开肉绽,才勉强震住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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