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汉末虽然也有张角黄巾军,然而黄巾军被平定后,真正的问题军阀割据才显现出来。如董卓之流,兵多将广,粮草充足,然而谁都不敢先称王,因恐失民心。而刘备起事,还要打着汉宗室的招牌。汉王室未失民心,但是失去了对各路军阀的约束能力。这是瓦解。
土崩与瓦解,若说哪个更难破,那就见仁见智了。
“陛下,这秋日的太阳看似和煦,久晒也令人不适。”郎中闵贡有些担忧得望着年幼的皇帝。
这闵贡原本是河南中部掾。
当日刘协与少帝刘辩逃亡至小平津,挟持他们的宦官张让等投河而死,便是闵贡保护着刘协兄弟二人,甚至路上有些地方都是他抱着刘协趟过去的。直到董卓率众官迎刘辩、刘协等回宫,后又废刘辩立刘协,闵贡便被封为郎中一职,贴身守护新帝。
新帝自三日前册封典礼过后,便往这连接南宫与北宫的复道上久坐,日出而至,日落而归,终日不语,叫人担忧。
尤其是闵贡此前曾贴身护卫过刘协,更能比较出新帝的变化——虽然还是九岁的稚龄,然而终日不发一语,神色比之朝中大员还要沉敛。
闵贡心中既感慨又担忧,似新帝这等坎坷命途,落在一个孩子身上,叫人不由得担心这孩子要承受不住。
闵贡做梦也想不到,此刻的刘协已换了个里子。
新帝此刻非但没有惶恐胆怯,而是在冷静老练的分析着天下之疾。
胡海深呼吸,闭目仰脸,任由秋日温暖干燥的阳光轻抚他的每一寸肌肤。
在那无边的黑暗与寂静中过了太久,如今沐浴在阳光下,真切感受每一次呼吸——活着的感觉真好。
再睁开眼睛,他便是九岁新帝,大汉王朝的刘协了。
“陛下?”闵贡担忧的望着年幼的新帝,犹豫了一下,低声又劝道:“您自登基后,接连三日往复道上静坐,恐怕传入司空耳中,惹出麻烦。”
这司空指的便是董卓。
刘协缓缓起身,明明还是孩童,然而动作间却有种成年上位者的沉稳。
他朗笑道:“闵卿也太小心了。朕自幼由董太后抚养长大,曾号‘董侯’,与司空董卓原是一家。在此处晒晒太阳,又会惹出什么麻烦?”
闵贡一愣,只觉眼前的小皇帝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陛下!”忽然有郎中沿着复道快步走来,焦急担忧道:“何太后被毒杀!司空董卓正往此间来。”
第3章
伴着那郎中的汇报声,司空董卓已经走入了刘协的视线范围。
刘协望着佩剑近前的董卓,却有些微微的诧异。
这个董卓,跟他想象中的董卓不太一样。
他总以为那倒行逆施、凶残暴虐的董卓该是个脑满肠肥的形象。
无它,实在是史书《董卓列传》里写董卓之死,太过形象。
书中写,王允、吕布等杀死董卓之后,把他的尸体摆在市集上示众,当时天气已经炎热起来了,而董卓又一贯充肥,于是脂肪都流到了地上。便有守尸的吏员点了灯芯在董卓肚脐中,“光明达曙,如是积日”。
你想这人该有多胖。
然而此刻走上前来的董卓,确如同一座移动的人形小山,尤其是对于尚且矮小的九岁刘协来说,可是董卓并不肥胖,他是太过壮硕了,铁塔般的身躯,紫黑的脸膛,从头到脚都是从前常年在西北戍边留下的痕迹。
这才是膂力惊人,双带两鞬,能左右驰射的陇西好汉。
至于后来的董卓,恐怕是内中无人能抗衡后,荒于骑射,逸乐无边,发福自然也就无边了。
这么多想法不过都在一瞬间。
刘协抬眼,就见董卓已经站到了他跟前。
董卓既不行礼,也不等皇帝说话,直接开口道:“何太后死了,然而如今洛阳城中方定,也不需那些繁文缛节。只陛下往城内奉常亭哀悼一番,再叫公卿大臣们穿白衣上朝三日便是了。”
一国太后之死,在董卓口中就好似踩死了一只蚂蚁。
刘协先是讶然道:“太后死了?”又叹道:“若不是有仲颖(董卓字)你把持局面,朕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切便照仲颖所言,朕明日便往奉常亭去。”
此前小皇帝一直以官职称呼董卓,或为州牧,或为司空,如今却备显亲近之意,以字相称。
董卓心中暗笑:可见天下人无不趋炎附势。这孩子虽小,却也知道是我更立他成了皇帝,心里便亲近我,以字相称了。
董卓又道:“如今动荡,内外未清,乃用人之际。臣这里有一份名单,事急从权,倒也不必给太傅袁隗看过了,只要陛下点头,臣立即将可用之人召集来洛阳。”
说着呈上一份早已拟好的文书。
袁隗乃是袁绍的叔父,家族势力庞大,看不上悍然入京的董卓,不过一时奈何不得,暂且共存罢了。后来袁绍兄弟反董卓,董卓担心袁隗在长安为内应,便把袁氏在都中满门都杀死了。
此刻董卓话虽如此,然而就算刘协不点头,董卓也会按着他的手往这上面批下朱笔。如今不过走个过场,日后袁隗等人纠缠起来,总有一层遮羞布在,少些麻烦。
刘协只扫了一眼那名单,看到“左将军皇甫嵩”的名字,便递还给董卓,笑道:“仲颖莫笑,这上面的字朕都认得,人却不知谁是谁了。既然是仲颖要用的,想必都是好的。朕都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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