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便让汪雨带他往偏殿安置了。不一刻,偏殿便传出如雷鼾声。
刘协无奈一笑,心道:真是傻人有傻福。吕布不知刀架脖颈,自管酣睡无挂碍。朕却要在这里为他筹谋。
曹昂去而复返,带来一则要紧消息,“陛下,温侯府中的探子说,今日回去后,柔夫人身边的丫鬟们打点行囊,准备香烛,说是明日要往城外道观求子去,温侯也一同前往的。那黄莺儿也在随侍之列。”
刘协松了口气,道:“看来就在明日了。你去探探那道观的底。”
曹昂答应着便要退下。
刘协看他虽然年轻,眼底却隐然有青色,心知他这段日子陪着自己熬得不浅。
刘协乃是皇帝,路上马车里总能眯一会。曹昂随侍,却是不得合眼。刘协自己心里也清楚,虽然心疼,然而道观之事要紧,交付给旁人总不能放心,便仍由他去了。此时再听偏殿吕布的鼾声,刘协便觉心头起火,叫宫人在偏殿门前遮了两层厚厚的棉帘子。
待到次日清晨,曹昂归来复命,道是都安排妥当了。
伏德却也早早入宫,将昨日母亲听来的消息,告诉了皇帝。昨日柔夫人亲口告诉阳安大长公主,她与吕布同去求子,原是黄莺儿出的主意,给的地方。
伏德带来的消息,便与曹昂昨夜自吕布府中得来的消息对上了。
刘协心中有了十足把握。
吕布睡饱起来,一无所知,谢过皇帝留宿恩遇,见皇帝没有旁的交待,便揉着惺忪睡眼,出宫回府,携了柔夫人,在百名骑兵护送下,浩浩汤汤往城外那据说求子颇为灵验的道观而去。
那东山之上,草色青青,夏木成阴,原是野猎好去处。山脚下只一处逆旅小店,迎风打出小小的旗子。山顶隐然可见一座小小道观。因早告知了温侯要来,今日山上山下绝少行人。
吕布骑马,沿着盘旋的山径向上,上得十几丈,便到了山门处。两个小道士正拎着水桶,洒扫石柱修行,见一披甲将军带了这许多兵来,人喧马嘶,好不吵闹。两位小道士早得了吩咐,忙拦着道:“修行清净之处,怎容得这许多兵马?将军要求子,便只将军同夫人,还有几个身边人上去便是。”
吕布不以为意,便对左右道:“你们在此候着。”
吕布与柔夫人在前,后面跟着黄莺儿与一名亲兵。那赤兔马跟随吕布日久,也伴他同行。
那柔夫人身娇体弱,待爬到山顶,已是气喘吁吁,却顾不上歇脚,忙往大殿去参拜。
吕布立于山顶,往下一望,却是道:“好山。”他行兵打仗惯了,到了一处,天然会留意地形地势。此山陡峭,出口只来时一条路,若于山脚设下埋伏,引敌入内,那便可大获全胜。他这念头稍纵即逝,也没有留意多想。
忽听柔夫人惊喜道:“果如签文所言,妾身便茹素三年还愿。”
吕布迈步入殿,笑道:“得了什么好签文?”
柔夫人忙将才摇出的签捧给他看,笑道:“道长解签,说是上上签。”
看时,却见签上写着“夫妻同命无刑伤,自有源流庆泽长。花开二度结贵子,昂然英雄继武德”。
柔夫人喜笑道:“看签文,是个男孩,能继将军武艺。”
吕布原不信这些,然而年近四十,仍旧无子,见此也觉欣然。他手抚柔夫人肩头,看着她柔美的侧脸,想着自己以剑客出身,至于今日侯爵之位,手掌三万兵权,不日到了京畿富庶安逸之地,再得一男半女,便也足愿平生了,因笑道:“辛苦夫人了。”
柔夫人羞笑依偎。
那解签的道长在旁,看着二人,道:“将军可也要求签?”
吕布心情正好,便伸手向罐中,随手便要抽出一支签来。
谁知那签罐一晃,竟落了满地签文。
吕布一愣,自己分明还未碰到签罐,是那道长没拿稳,兆头不好,便有些不悦,脸露怒色。
那道长却从袖中掏出一支红头签来,递给吕布,道:“还有一枝好签。将军莫怪。”
吕布皱眉夺过那签来,却见上首一行朱红小字,写的却是“观中埋伏,将军速走。要紧要紧。”
吕布大惊,再看那道长,却见对方已经垂首退往殿外。一刹那间,方才站在山顶看到的地形,山门处被拦下的百骑,长安城中与他结怨的诸多势力,飞快掠过吕布脑海,激得他寒毛乍起。
“将军?”柔夫人察觉了身边人的异样。
吕布看她一眼,敌人既然是冲着他来的,他总要先撤出这危险之地,且不能叫藏在暗中的敌人察觉他已然知晓。吕布勉强一笑,道:“既是好签,你再多拜一拜。我去看看马,别叫它冲撞了观里神灵。”他一面说着,一面压着步伐与心跳往殿外走去。
柔夫人望着吕布背影,略感疑惑。
黄莺儿在旁,提心吊胆了半天,至此才略放心了些,只当是干爹王允的人把消息带到,吕布这是去与王允厢房谈话去了。她担心柔夫人坏事儿,忙上前笑道:“夫人,后殿还有些神仙没拜呢。咱们去看看吧。”
柔夫人被她转开心思,一笑道:“将军也真是的。”到底还是求子心切,便与黄莺儿跟着引领道士往后殿走去。
吕布一出大殿,被外面的阳光刺得双眼一眯,忙一声呼哨,唤了赤兔马来,不及招呼亲兵,翻身上马,这便要出观冲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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