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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封信显然是昨夜发出,今早抵达。
    恐怕他昨夜写信之时,长安未央宫中皇帝也正在写这一封信。
    曹昂想到此处,捏着这封长安来的信,不禁有些怔忪,定一定神,坐下来又写回信,将在河东郡的见闻一一详实写来。
    而张绣回到潼关后,忐忑得等待了一两日,将那夜面见曹昂时的情形在脑海中翻来覆去折腾了几百回,既吃不准曹昂的态度,更不清楚曹昂的话究竟能否让长安动容。可这已是他最后的办法了。若是此次还不成,那长安也总该有个说法,哪怕是治他擅离职守的大罪呢?
    “将军,若长安果真治罪于你,当如何是好?”胡车儿憨憨问道。
    “如何是好?”张绣抹了一把嘴边的酒渍,军中原是不许饮酒的,但他今日便放肆了,“有什么大不了?了不起老子还回武威郡去!凉州韩遂、马腾与那些羌人勾连在一处,正是要用将领之时。”又道,“就是给袁绍去一封信,为他开了这潼关,冀州也会有我一席之地。”他嘴上大放厥词,然而心中清楚,这些都是逼急了的退路,并不比守着潼关这条路更好走,但至少比眼下更有希望。
    “将军!将军!长安来使者了!”
    张绣一愣,手中的酒囊落在地上。
    三日后,当张绣重回久违的未央殿,仰头面见皇帝时,他不知为何,竟然鼻中一酸,落下泪来。
    当初在长安时不觉得,这二年在潼关,当他千方百计想要重回长安而不得时,张绣才意识到从前那样每隔几日便能见到皇帝的职位,是多么难得可贵。
    刘协“讶然”道:“这是怎么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温和笑着,扶张绣起身,“朕还要用你做大将呢,怎么变得爱哭了?可是在潼关受了委屈?”
    回长安面圣第一日,张绣哭了个昏天暗地。
    作者有话要说:张绣:他好渣,可是我好爱他,呜呜呜
    第141章
    对于张绣的到来, 长安城中百官并不都是欢迎的。
    如果说皇帝传召华阴段煨,还可以说是为了防备西羌可能的异动;但是自潼关召回张绣的举动,却几乎坐实了皇帝的意图——陛下不只是防备, 甚至可能主动出击。
    如今长安城中大军尽出, 正是该关门自守、警惕四邻之时, 如何还能四处出击?虽然羌人趁机作乱, 东羌南下, 西羌东进, 沿途掳掠,但也只是小打小闹,总不会打到长安城来,当此之时,陛下理他们作甚?
    自古外族入侵,朝廷中总是有主战派, 也有主和派。
    刘协要段煨为主将、张绣为副将,领三千守城兵士,出长安平叛羌人的命令一下, 朝中立时便涌起一阵反对的声浪。
    士孙瑞上次在杨彪府中,被皇帝面斥了一顿, 但他到底年纪大了, 脸皮够厚, 此时又当仁不让得站了出来, 颤巍巍杵在大殿之中, 天然就带着一股忠臣死谏的味儿, 苍老着声音道:“羌人作乱,由来已久,百年不绝, 陛下何必急于一时?近来之所以愈演愈烈,乃是因为大军尽出,他们见长安防守空虚,因此胆大肆意了。”暗戳戳刺了一波皇帝出兵益州的决定,又道,“况且此前归降的镇西将军韩遂与征西将军马腾,都在凉州,久与羌人周旋,何不命这二将就近约束?若使段煨、张绣再领长安兵而出,长安几为无兵之城,却有天子百官,何其危险!因此臣斗胆建言,请陛下发旨镇西将军与征西将军,让他们带领凉州兵,约束羌人部族。固然不能根除祸患,但这乃是火烧眉毛、且顾眼前的计策。”
    士孙瑞这番话讲出来,与他私下交流过的老臣文官自然是纷纷赞同,却是急坏了张绣。
    张绣坐了两年冷板凳,求爹爹告奶奶,好不容易才抓到这重回长安,再度掌兵作战的机会,正是摩拳擦掌、热血沸腾之时,眼见竟要给这老头子三言两语搅黄了,不由得心中大急,高声道:“士孙大人此言差矣!”他久不在官场周旋,本也不是文官,不擅长打弯弯绕,因此只将实话讲来,“那什么镇西将军,又什么征西将军,老大人难道以为他们就是忠臣了吗?这二人与那些作乱的羌人原是一丘之貉,韩遂、马腾都曾反出大汉,与羌人杂种共推自立。不过两年前,李傕、郭汜兵临城下之时,这二人还曾领兵至灞桥,妄图从中分一杯羹。若命这二人带兵剿灭羌人,恐怕他们反倒要做了乱贼头子。”
    士孙瑞冷笑道:“敢问李傕、郭汜兵临城下之时,小将军又在何处?”
    张绣为之语塞。他那时还在李傕、郭汜军中,也是兵临城下的“兵”中一员。
    “他那时候在子脩身边,佐助子脩斩杀李傕、郭汜,立下大功。”刘协这才开口,将张绣救出尴尬的境地,“君荣(士孙瑞字)年老多健忘,需要朕帮你重温一遍张绣的功劳吗?”
    士孙瑞自杨府一役,再不敢当众跟皇帝硬顶,忙道:“是老臣糊涂了。”
    “你方才说这只是眼下权宜之计,想来还有长远之计?”刘协也没有抓着不放,给了士孙瑞畅所欲言的机会。
    “长久之计,自然是车驾东归。”士孙瑞想到洛阳,浑浊的老眼里竟闪烁了泪花。
    刘协倒是也能理解,他带着百官西迁至长安,就好比当初项羽领兵破了咸阳一般。项羽的兵都思念江东,而跟随他的百官也都怀念那个承载了他们青春年少时的洛阳。对于士孙瑞等人来说,洛阳才是他们心中的国都,长安再好也是异乡。尤其是当初朝廷西迁,是在董卓胁迫下,不得不如此。在长安的每一日,仿佛都意味着屈辱。就好比岳飞写“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如果士孙瑞文采斐然,大概也能留下类似心情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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