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另一队人在保护着……”保护着刘寿。
曹昂默想着, 自前阵子汪雨事发以来,长安城中连大点的苍蝇都飞不进来,更何况是这样一队好武艺、会伪装的勇士。
“你看着那队人……”曹昂轻声问道:“像是哪里派来的?”
徐青微微一犹豫, 低声道:“奴说不好。但看着倒与奴的手下等有些相似之处……”不管是行事作风,还是目的意图。他原本也是奉命保护唐少夫人那个孩子的。
“所以说,也是宫中的人……”曹昂在刚听到消息时, 心中就已经若明若暗得有所猜想,可是此刻自己低喃出声, 还是觉得心惊。
徐青看一眼曹昂,小心道:“大人,其中是不是有误会?”
曹昂回过神来, 摇一摇头,轻声道:“没有误会。”便起身走到橱柜前,取出一个小包裹,递给徐青,道:“这里面是些许财物,还有一封信。便如我之前说过的,你替我做了这桩事,无论成与不成,都不适合再留于长安城中了。你往东走,直到兖州,手持此信,我父亲会收留你。他与袁绍开战在即,正是用人之时,你若能立些战功,也可消弭为我做这事儿的罪过,说不得来日仍旧能为朝廷所用……”但他与徐青都知道,事情一旦暴露,陛下是绝无可能再留徐青在宫中的。
徐青起初不肯接那包裹,道:“陛下可是知晓了?奴若是走了,岂不是倒像是逃了,更要陷大人于不义。”
曹昂轻轻咳嗽起来,摇头道:“你不知……”以陛下的性情,动了真火,立时就会要了徐青性命。陛下看着温和,其实处事果决。他这一次行事,的确是挑战了陛下的逆鳞。
徐青见他坚持,况且这也是做事之前说好的,纠结之下,一咬牙夺过了那包裹,道:“奴这便去兖州。”
熹微晨光下,曹府大门开了一扇小缝,一身短打扮的青年背着包裹,快步走到门前树旁,解开马绳,上马往城门的方向而去,只在冬末的清霜中留下一串哒哒的马蹄声。
而片刻之后,已经开了宫门的皇宫之中,皇帝刘协一面自己穿戴衣物,一面听淳于阳汇报了曹府的动向。
“陛下,可要派人拦截徐青?”
刘协正仰着头系领口,总也系不准,不禁无名火起,压着脾气淡声道:“让他走。朕倒要看看,子脩要他去何处。”
淳于阳便道:“那臣再派一队人跟着徐青。”
刘协叹了口气,道:“一点反侦查意识都没有,如何能成事?”也不知是在叹曹昂还是叹徐青。
淳于阳问道:“这事儿陛下不打算跟子脩说吗?”
刘协看他一眼,道:“你什么都不要说。曹操与袁绍大战在即,你晓得其中利害。”
淳于阳忙道:“臣明白。臣什么都不会说的。”顿了顿,又补充道:“臣原本话也不多,少说几句,子脩也不会觉得奇怪。只是……陛下要如何处理此事?”
刘协又重复了一遍,“曹操与袁绍大战在即,朕也晓得其中利害。”像是在回答淳于阳,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一时淳于阳退下,刘协穿戴齐整,才坐在未央殿中,便听到传报说是曹昂已在偏殿等着了。
曹昂趋步上殿,心中着实忐忑,徐青失手,猜测另一队也是宫中的人。但终归是猜测。若陛下原本不知此事,他自己冒然提起,反倒坏了事儿。
“子脩来了。”刘协含笑,如往常一样,温和道:“你这么早入宫,一定是又有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只是不知今日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曹昂听皇帝声气儿,似乎没有异样,便暂且放下刘寿之事,道:“那杀了河内郡太守张杨,叛逃往袁绍处的眭固,在西边被我父亲派出的人拦截杀掉了。”
刘协点点头,笑道:“这是好消息。叛徒便该这么死。”
曹昂微微一愣。
刘协又笑道:“朕也有一则好消息要告诉你。那袁术在寿春也待不下去了,他骄奢淫逸,小小的寿春哪里能供得起他。他这便也要北上投奔袁绍,可是路上有吕布、刘备与你父亲拦截,朕看他是过不去了。”
曹昂道:“他敢自立为帝,本就死不足惜。”
刘协忽然招手,示意他走近些,便抬眼细细看他,目光藏着审视的意味。
曹昂垂眸,低声问道:“陛下,可是臣有不妥之处?”他的双手在袖中攥紧了。
“没有。”刘协仍是温和含笑,“朕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大好了。怎得面色还是这样白?”
曹昂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又提起了一口气,愣了愣,轻声道:“臣确已大好。至于面色……大约像子柏(淳于阳字)那样,多在太阳下操练,便不会这样白了。”
“那还是不必了。”刘协开起玩笑来,“朕身边有一块石炭就够了。子脩还是面如冠玉,赏心悦目些。”
曹昂心中那根弦始终紧绷着,再也没了从前面见皇帝时那种坦然,在陛下的玩笑中,浑浑噩噩也笑着。
就好像揣着一颗炸|弹,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又或者那所谓的炸|弹,只是他自己吓自己,根本只是一颗哑|弹。
“玉奴从荆州也有信来。”刘协又道:“既然朝廷决定先打袁绍,那荆州便要暂且放一放了。所以朕要他在荆州学府,好好做他的博士,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平定袁绍后再动手。这下玉奴更要气恼了,他本是为了建功立业,一定不肯留在宫中,偏要南下。这下好了,非但益州一战,他没能赶上,连与袁绍这一战,他都要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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