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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他两世为帝王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
    放下了一切的焦虑、负担、忧惧、烦恼、恐慌……只是平和与微微的快乐。
    在这样的感受中,他仿佛能看到最远的天际与最深的海底,像是能去到最广阔的世界,也能沉入最微小的世界。
    忽然风吹窗扇,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刘协从这恍惚而又美妙的感受中回过神来,见窗外阶下的郎官刚刚走过百步而已,但他却觉得神清气爽,仿佛睡了悠长安稳的一场美梦,睁开眼来又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次日冯玉来见。
    刘协含笑道:“荆州事了,朕该走了。”
    冯玉极为不舍,再三恳求,见势难挽留,便问道:“陛下要回长安吗?”
    皇帝离开长安,也已经有半年了。
    “长安局势平定,朕在与不在都是一样的。”刘协道:“朕要往吴郡去。”
    自从孙策被许贡三门客暗杀之后,孙权年少,况且孙氏原本在江东的势力就不算稳固,虽然有周瑜、鲁肃等人辅佐,但势力纷争,比荆州还要复杂。荆州只是蔡瑁等原本刘表一系,而江东既有原本跟随孙氏的淮泗集团势力,又有北方流亡而来的士人势力,还有当地的四大姓势力,要凭借年少的孙权,压住这样复杂的形势,一年半载也是不容易的。更何况,在萌芽阶段若是没有处理好,以后就更纠正了。
    冯玉对吴郡的复杂形势也有所耳闻,叹道:“还是陛下慧眼识珠,当初教导出了孙郎官……如今该称吴侯了。”
    孙策死后,这侯爵就落在孙权名头上。
    说到侯爵之事,刘协看向冯玉,道:“玉奴立下这样大的功绩,朕如今却怕是要亏欠于你了。”
    冯玉闻言并不惊慌,反倒有些欢喜,因为以他对皇帝的了解,最后是皇帝觉得亏欠了他,这样异日必然有更大的回报,也会时不时想起他来。此时皇帝这么说,必然是对荆州的官职安排有了决定。
    刘协又道:“自乱世以来,朝廷改了制度,就由刘表、刘璋起,从刺史都改作了州牧……”
    因为民间经常有造反的情况,所以朝廷就把原本刺史的职责能力扩大了,连兵权也给了刺史,改为了州牧。
    州牧手中不只有文职上的权力,还有了兵马,占据一个州,平叛的时候当然方便许多,可是随后很容易就形成了割据。
    直到袁绍死后,分派冀州、兖州官职的时候,刘协也还没有更改这个制度,因为黄河以北还是时有叛乱的,所以要给地方长官兵马权力。但是在荆州,荆州本就相对安稳,民间没有战乱荼毒,那么造反的事情就少,地方长官就不必要掌握兵马。因此刘协选择了荆州,来做这初次的尝试。
    冯玉屏息听下去。
    刘协接着道:“如今朕的意思呢,是在荆州把州牧改回去,仍是刺史管理民生教化,兵马另有持节都督管理。”
    在州牧制度化这些年来,因为兵马多是州牧管理的,所以通常要给州牧再上一个“持节”的称号,若是重兵,则是持节都督。
    如今皇帝是要把这两个只能拆分开来了。
    “以玉奴之能,其实二者兼任,也未为不可。”刘协慢慢道。
    冯玉忙道:“万万不可,一来州牧本是权宜之计,既然境内已平定,不该再设;二来臣资质驽钝,也难以兼任。”他清楚皇帝的用意,如何能去触皇权的禁区,忙自己先顺着皇帝的心意把话说了,比之由皇帝来说这话,气氛不知好了多少倍。
    刘协微微一笑,道:“所以朕的意思是,由玉奴来做这持节都督,如何?”
    这是要将荆州兵马之权交给冯玉,此后不只甘宁,连蔡瑁、张允等人也是他的部下。
    冯玉跪地谢恩。
    “襄阳城地形重要,所以这襄阳城太守,也给你来做了。”刘协徐徐道:“至于荆州刺史,朕看准了那诸葛孔明。玉奴有过理政经验,论起来自是比诸葛孔明做得更好些。只是如今蔡瑁、张允等人在侧,若是玉奴做着刺史,他们难免要脚下使绊子,平生许多波折。这诸葛孔明因为妻子的身份,倒是得天独厚,只要他聪明机智些,哄着蔡瑁、张允等人,革新荆州吏治,造福百姓有所作为,也就不辜负朕的期望了。”
    冯玉仔细听着,道:“臣一定辅佐好荆州刺史。”
    刘协点头道:“你帮着他,可也要看着他……”他目光一闪,人心是很难琢磨的,“看着他,不要走错了路。”哪怕是历史上的诸葛丞相,但此时毕竟还是十九岁的年轻人,骤然成了一州刺史,能不能守得住气节情操,是否能迅速成长利国利民,还是要看的。
    “起来吧,冯都督。”刘协笑道,“朕与卿再见有期。”
    冯玉起身,问道:“陛下何日起驾?臣率荆州百官,为陛下送行。”
    “朕就怕这个。”刘协笑道:“有送朕的那一日功夫,叫这些官儿们做些什么不好?更何况短短的一段仪式,要这些兵士提前训练许多天。不必你们来送,朕今夜就悄悄走了。”冯玉一惊,虽然知道皇帝要走,但皇帝的事情从来流程繁琐,从说走到真的走,种种安排,至少也还要十几天,谁知道竟是才说了要走,今夜就要离开,一时心中空落落的,深感不舍,望着皇帝,不知再见更在何年何月。
    冯玉心中有些真情,在忍耐与表露之间,他选择了后者,当下红了眼圈,给皇帝看到他眼中的泪光,哽咽道:“这是怎么说的……臣自从离开长安,几经生死,好不容易再见到陛下,竟是连十日都不够,陛下这就要动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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