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啸?怎么会营啸呢?
狄叶飞不可思议地道:就算是汉人军户,也不会出这种事啊!
杀鬼似乎是没听说过营啸,开口就问营啸是什么。
贺穆兰其实也想问的,却没敢开口。因为这似乎是军户之家很寻常的常识,只是不常发现。
吐罗大蛮等人知道杀鬼是奴隶出身,开始七嘴八舌的解释起来。解释的同时还不忘开始整备甲胄兵器,就如同遭遇了真正的夜袭。
原来,营啸是指军营里深夜或凌晨突然爆发出莫名的惊叫,有的是做了噩梦,有的则直接就是疯了,这个人的崩溃会继而带动大量士卒发狂,开始胡乱攻击的事qíng。
有时候惊叫之人醒来后会癫狂无状,举刀砍杀同营之人,有的则是互相咬噬殴打,烧杀抢掠,毫无理智可言。
营啸后往往伴随大量的死亡,有的是自杀,有的是已经疯了的兵士开始胡乱攻击别人,在营啸中没死掉的兵卒大多在后来也都废了,以后再上不得战场。
这种东西连军中都不敢弹压过甚,因为古时候人并不懂心理学和jīng神压抑太久后的错乱是怎么回事,只认为是凶神作祟或者厉鬼索命,往往都是把发生营啸的营帐隔离开来,然后派出真正身经百战的jīng锐去制止,防止事态往严重的那一面恶化。
贺穆兰一听到说夜间做了噩梦后状似疯癫,直想杀人,就忍不住脸色一白。
前一阵子她一直都是这种状态,心中就像是有一根弦绷得死紧,随时就会断裂开来。
其他同火似是也想到贺穆兰的失态,吐罗大蛮当场就叫了起来:我的天啊,还好花木兰没疯,若是他也发狂了,我们这一帐里谁逃得脱他的毒手?
别瞎说!
吐罗大蛮,你嘴巴也太臭了!
阿单志奇和狄叶飞立刻喝止了他的话。营啸时人人都jīng神紧张,这时候开玩笑,万一把花木兰也弄疯了怎么办?
其他人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咽喉和心口等位置,想象着若是花木兰在睡梦中突然发疯,乱砍乱杀
咯咯咯。
胡力浑的上下牙齿已经在打架了。
无事,我还没那么疯。贺穆兰嘴里虽然说得漂亮,可是心里其实也没有几分自信。何况,你们也没那么弱。
这话虽然说的是在理。普氏兄弟有些惊疑不定。不过营啸大部分是有凶神作祟,各种鬼祟上身,平日里再厉害的人,遇见被鬼祟上身之人也只有束手待命的份儿。左军怕是有哪个特别胆小的
他话说了还没有一半,那罗浑突然全身紧绷地拔出佩刀,对着帐外喊了起来:是谁!谁在外面!
呛嗡
那罗浑铁刃出鞘的声音在这半夜里、在这人人都为营啸紧张的氛围中,实在是把人活活惊个半死。胡力浑的表qíng活似那罗浑也突然疯了一样,其他人大概也差不多。
只有接受过现代高等教育、完全不相信凶神作祟这种事的贺穆兰马上对那罗浑的话有了回应,用脚尖无声无息的挑起长枪,执着它挑开了帐门。
门外果然站着人,而且不是一个,是好几人。
他们身上穿着校尉以上的袍服,人人都表qíng凝重,当他们发现黑一的营帐里不但没有人放松警惕,而且人人都已经甲胄齐整、分外谨慎后,不由得互相对视,露出万分欣慰的表qíng。
贺穆兰等人天天cao练,自然熟知所大部分练兵的将军和负责营事的校尉,可是这几个人,他们人人都不识得,所以贺穆兰手中长枪不放,蹙着眉紧紧盯着他们。
不愧是右军新兵营里最qiáng的百人队。
为首之人亮出令旗。
黑一听令,奉大将军令,中军负责镇压此次左军的营啸,右军协助。黑营黑一所有人跟我们前往守卫两营相连之门,严防左军营啸之人逃窜到右军来。若看见有同军冲门,不可姑息,杀无赦!
杀无赦?
贺穆兰捏紧了长枪,没有回应。
那罗浑和其他几位同火得到上令,又见贺穆兰还握着长枪发愣,立刻弯腰接了令旗,拿了武器就开始跟着这群上官往外走。
贺穆兰咬咬牙,也跟着他们一起出了门,门外,黑一的百人队里其他九火正在陆陆续续出来,往营门前疾奔。
火长,莫担心,中军既然来了,新兵营里能冲营的人应该是没有的。阿单志奇不知道贺穆兰在紧张什么,只好按照自己的想法安慰他。这是营啸,也是没有法子。
营啸之可怕,上至三军将领,下至普通新兵,无人不为之战栗,如果再加上神鬼之说,更是让这些在刀口上舔血之人jīng神几yù崩溃。
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奔到了营门前,只见营墙后已经站了不少黑二、黑三的新兵,门口位置的门卫见黑一到来,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表qíng,开了半扇营门,往两侧让了让,让他们出去在门外守卫。
贺穆兰等人在离营门很近的时候及听到了各种凄厉的吼叫声,还有斥责声、大叫救命之声,心中已经压抑的不行,待营门一开,他们被一群不认识刑军之人硬生生推出去,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不妙的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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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使如此,黑一这百人还是无法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嗯,好像突然转鬼故事风了?不管了,祈祷的风格就是一本书包罗万千。
营啸是真事,也有人用惊营、炸营来形容,最厉害的当属营啸。按照迷信的说法,炸营是一种不祥的预兆,预示着部队面临着灭顶之灾。当炸营发生时,部队为了避免灾难,一般采取守势,取消一切进攻xing计划。炸营其实也属于一种特殊的灵异事件,几千名士兵有时候会同时尖叫嘶喊,有心理学家表示,炸营其实有可能是一种集体催眠现象。
☆、第125章 破而后立
因为左军和右军的校场离得近,两军的新兵营其实并不是毫无jiāo集。
左军和右军一直有一种微妙的竞争关系,中军是当然不让的老大,左军和右军就经常为了谁是第二而明争暗斗。
镇军将军的领兵风格往往决定了一支队伍走的是什么路线,左军的将军是军户出身,当年靠着同乡之力从柔然人里杀出一条血路而晋升的镇军将军,自然最看重同乡之间的凝聚力,以至于左军也都是这个风格。
但是同乡,不代表就真的感qíng好。即使同乡之间,也分亲疏关系,或者一个乡和另一个乡也许有世仇,这种在入伍之前就有的关系也会带入军营。所以左军之人被欺压、排挤的也有不少,而且和右军不同,右军即使被排挤,你实力超凡也能出头,可左军最重团队,一个人风评不好或者遭到同乡唾弃,几乎也不会有其他人再照顾了。
在这样的qíng况下,若是有一个原本在乡间就以懦弱闻名、到了军中也没有变qiáng,贪小便宜又畏战之人入了左军,昔日里的名声就会快速传播开来,像是病毒一样被人鄙夷,原本只有一分的懦弱也会夸张到十分,再加上日日被人欺凌,上了战场又差点被人当成pào灰断后濒临枉死,会爆发也是正常的。
当然,这些事如今贺穆兰等人皆不知晓,他们只知道原本和乐融融的左军黑营,如今真像是有凶神降临一般,被混乱和火焰整个侵袭。
火,熊熊的火,冬日里火趁风势,已经烧毁了左军黑营的大半个营区,而且正往白营而去。
白营也被营啸影响,砍杀声一片,中军在左军的正军方向进入,从背后直接冲入左军的新兵营,开始镇压发狂的新兵们。
这些以往实力平庸的新兵,在疯狂之后却发挥出让人惊心动魄的战斗力,而且他们往往是同乡而聚,经常合作,善于群战,中军也有大意之人一下子就被围了起来,若不是调来的中军人多及时救援,怕已经吃了亏了。
若说贺穆兰心中最恐惧的是什么,那不是战争,也不是死人,而是人与人之间因为各种原因进行的杀戮。
对柔然人时她尚且害怕的举不起手中的刀,面对前不久还和他们一样呼吸着黑山冷冽的空气、在同一个校场上奔跑的袍泽,她又怎么可能举得起刀?
中军之人也有迟疑,但迟疑的很快就被砍伤了,或者劈断了肢体。疯狂之人原本就无理智可言,中军这些人再怜悯也都会以自己的安全为优先,所以最后不得不开始反击。
残肢断臂、喊声阵阵,左军的正军正在忙着灭火,防止火势蔓延到其他大营,而中军的人就在灭火者的身边快速穿cha,将时不时跑出来乱喊乱叫的人控制起来,实在控制不起来的,也只能杀了作罢。
这就是营啸贺穆兰捂着嘴,忍住胃中剧烈的烧灼感。
她看着一个不远处发了疯的新兵抓住某个同袍的脖子狂乱啃咬。这个人应该是认识他,想要去劝他什么,结果被突然bào起的新兵咬掉了鼻子,一把推倒在地,像是中了邪一样开始啃起要害来。
这哪里是营啸。左军上次出战的新兵不过几百人,就算是营啸,整个新兵营全乱,那左军的镇军将军也算是做到了头。
那罗浑冷哼一声。明明是平日里就有仇怨,趁这个时候统统发出来,结果越来越失控,所有人全部都乱了。
那罗浑,你真是冷酷无qíng。阿单志奇自诩脾气算是好的,听见他的话亦忍不住生气。现在追究是什么原因有意义吗?出了这种事,应该想的是该怎么应对才是吧?
怎么应对?你我不过新兵营一个小兵,就算黑一是黑营第一,放在正军也什么都不是。对面有中军在处理,我们除了gān看着,还能做什么?
他把长枪握在手里,冷冰冰地说:吵都吵死了,希望真的上战场,不要听到这么吵的声音。
是啊,好吵。
喊杀声,讨饶声,身上中了火以后的嚎叫声
左军新兵营里两千多新兵,除了一部分已经逃到正军之营,统统都陷入到那个可怕的地狱里。
渐渐的,有人发现通往右军这一侧没有多少中军围剿,立刻朝着右军奔来,可是只是没一会儿,他们就发现这条路也是行不通的
右军的营门前,站着一百多甲兵。
放我们进去躲躲吧!我们没有疯啊!
都是同军,为何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其实中军得到的命令并不是将他们赶尽杀绝,而是尽力活捉疯癫之人。可既然已经疯癫了,活捉又谈何容易,一不留神,反要命丧同军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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