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是不是佛狸看出我的身份来了?赫连明珠一下子站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伪装的不好吗?还是像个女人吗?
玉翠见自家公主吓成这样,站起身按住她的肩膀,沉声道:
莫要慌张,也许只是因为你帮过魏帝,所以来给你封赏。外面那位不是也得了赏赐吗?说不定也是来赐你金银的。
玉翠个xing沉稳,玉叶个xing洒脱,两人都是赫连定筛选出来的女官,又出身清白人家,赫连明珠一直把她们当做仪仗,如今玉翠冷静,赫连明珠也收了收不安地心神,整整衣服,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些,跟着玉翠出了屋子。
这一接口谕,还确实是来送赏赐的。
但赐的居然是让赵明去拓跋焘身边做侍衣huáng门。
侍衣huáng门是什么?就是伺候拓跋焘穿衣服的宦官!
这一下,赫连明珠如遭晴天霹雳,就连贺穆兰都有些不忍心看她。
难不成因为她穿宫女的衣服穿得比较好,拓跋焘就起了兴致,gān脆让她从此伺候他穿衣服了?
难道拓跋焘还有女装癖不成?
狄子玉没听懂宣的旨,在大朝上,那是有官员翻译,出来了,有玉翠跟随,他鲜卑话很差,汉话倒比鲜卑话还好些,见到蒙着脸的玉翠都摇了摇身子,心中顿时觉得不好,大声询问了起来。
他询问完,没鹿回好心翻译了一遍,这下他彻底傻了,原本笑话贺穆兰的话,整个反丢到他自己的头上。
那司礼官也听不懂匈奴话,他传完口谕,再见没鹿回复述一遍后赵明悲伤难过的样子,心中还有些不喜。
能去他们的陛下身边伺候,许多人挤破了头都想不到,他居然还这幅鬼表qíng!一个连鲜卑话都不懂的宦官,等到了陛下身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看了赵明一眼,示意从者将他带走,又扫视了一圈众人,开口问道:有位人称玄衣木兰的亲卫,是哪一位?
贺穆兰正在担心这女扮男装的可怜宫女啥时候才能回到主子身边呢,猛听到司礼官提起她,上前一步,弯腰回道:
卑职是花木兰。
陛下口谕,命你fèng合赫连定家人的遗体,将他们好生收殓。因你不熟悉赫连定家人的长相,派了赫连止水去帮你指认。
司礼官大概是觉得这样的差事实在不算是美差,所以看着贺穆兰的表qíng很是同qíng。
陛下会有赏赐的,虽脏了点,但算不得太差。你也莫太担忧,若真对不上,便尽管
这位使君,可否让我们也去?
玉翠见赫连明珠抬起了头,连忙抢在她前面说话。
我是平原公的妹妹,我这位宫人看守尸首数日,我们能帮上忙。
真要随便把头按在哪个不认识的人身上,她家的公主恐怕是要夜不能寐了。
可否替我传个话,请陛下答允我的请求呢?
玉翠看着那皱眉的司礼官,行了一记匈奴人的重礼。
反正她又不是公主。
这膝盖,便让她来弯吧!
☆、第175章 心属黑山
武英殿。
贺穆兰来这里时带了fèng合针,却没有带线。但因为有夏宫土著赫连公主在,很快就找来了ròu色的丝线,光润到贺穆兰都觉得它是个艺术品。
而这位公主居然还问她:要不要金线?我有纯金的线,还有银线
贺穆兰很想和她说,尘归尘,土归土,等一切全部腐烂之后,丝线也许也跟个腐烂,毫无痕迹,可是如果埋了根金线,被后世考古的人捡到,岂不是要绞尽脑汁想这根金线是gān什么的?
为了救救可怜的考古学家们不要胡思乱想,还是免了吧。
她叹了口气,看着一旁堆成小山一般的首级
他们甚至没有被做过最简单的防腐处理,在这个chūn节都过了的初chūn,已经隐隐有些让人无法直视的造型。
贺穆兰穿起针线,开始工作。
赫连止水、赫连明珠和赵明在尸和首之间穿梭,按照自己的记忆把他们拼凑起来。大殿里原本还有几个人看守,到了后来,实在是熬不住了,捂着嘴全部跑了出去。
赵明等所有人的全部走后明显放松了下来,是不是还抱着哪个幼小孩子的头颅哭上一两次,四公主则是连面巾都湿了。只不过她是那种比较矜持的女xing,哭起来的时候也是那种隐忍的模样,看着让人十分难受。
赫连止水反倒是最冷静的。大概是因为他已经经历的太多了吧,他在分不清究竟谁是谁的时候,还会安慰别人反正是一家人,不行就别fèng上了,就这么葬了吧。
假以时日,赫连止水也许也能成就大业。
他具备这样的素质和胆量。
一百多具,贺穆兰整整忙活了两天。在这两天里,赫连家的姑侄和赵明一直陪伴着她,赵明还细心的掏出锦帕给她擦汗。为了防止病菌感染,贺穆兰在最后出去的时候,让人送来了新衣服,把他们的衣服全部脱下来烧掉了,双手也用粗盐摩擦过后清洗gān净。
匈奴人比汉人还在意这个,认为尸体不全便不能去寻找祖先。匈奴人甚至有荒野中孤鬼四处寻找自己的手臂的传说,所以拓跋焘才知道此举对夏国人的意义,一定要抢回首级来,又命令贺穆兰进行fèng合。
立威他已经立够了,如今正是要施恩的时候。
赫连定被誉为国之柱石,又是宗室,他这便是做给其他宗室看的。
一离开武英殿,赫连止水便给贺穆兰跪下,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
武英殿中得恩公教诲,让我放下过去。如今恩公又让我家人能够安心上路,请受我一拜。
你看着这样的场景,得牢记自己活下来有多么容易。日后要好好的活下去才是真的。贺穆兰搀起赫连止水。你曾外祖父是个非常厉害的人,他历经四朝,应该更明白你的处境,多多和他相处,你会受益无穷。
贺穆兰最怕的就是他被人撺掇着弄什么复国,什么复仇,那日子就不要过了。赫连定还没死,这些沉重就让他一个大人背负吧,这么小的孩子,应该好好享受自己的人生才是啊。
我在朔州城外和平原公jiāo战过一次,他安然撤走了。我不知道我们以后会不会再和他jiāo战,但如今夏国已破,朝臣将士皆以投降,想要再起是不可能的事qíng,说不定日后还有你们父子并肩为我大魏征战的那一日,为了那时,好好保重,好好练习骑she,学习学问。
贺穆兰想了想,好像该说的都说了,也就垂手伫立,笑而不语了。
赫连止水接受了她的叮嘱,跟着前来接他的宿卫们离开了。
赫连明珠看着赵明,似乎很不愿意她离开自己去皇帝身边。这样也正常,自家的宫女装成宦官已经够糟心的了,又yīn差阳错被皇帝要去身边,人生地不熟,伺候的还是为皇帝,说不好就要掉头
这么一想,贺穆兰有些同qíng起赵明来了。
公主,我想和花郎君单独谈谈,可以吗?
赵明用哀求的眼神看向赫连公主,后者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独自走开了。
贺穆兰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走近自己。
赫连明珠捂着自己的心口,觉得那里有一种酸胀苦涩的感觉正在不停地扩散,揪心到她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宫廷中不似夏国的武英殿,她这样的长相和身材,根本要不了多久就要bào露身份,到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善终。
她如今心中已经有了花木兰,拓跋焘如果要qiáng迫她,她一定是誓死不从的。可若真死了,她又如何能舍得从未开始的感qíng就这么无疾而终?
至少最后一次,一定要说出来罢。
花郎君,我能这么喊你吗?赵明仰着头,凝望着贺穆兰。
贺穆兰挠了挠脸。
她知道在这个时代,男人被称为郎君是很正常的事qíng,排行老几就是几郎,有些人家十几郎二十郎都有,不过她来自后世,总觉得郎君就跟相公差不多,赵明柔声唤出花郎君的时候,贺穆兰jī皮疙瘩顿起,汗毛直立,颇为不自在地说:
你还是唤我花木兰吧,我没有字,鲜卑名字和汉人名字都是花木兰。
赵明点了点头,花木兰,日后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吗?
等我进入深宫,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吗?
会有机会的。陛下马上就要北征柔然,一定会去黑山的。伺候陛下的宦官一直都随军,很是辛苦。你负责穿衣,总要贴身伺候,一定也要去黑山的。贺穆兰倒是一点都不伤感。
那时候我应该在右军了,你到了黑山大营,寻到机会来找我便是。在右军随便找个人问下就行了。
黑山?若是一直贴身伺候,就一定会见到你是吗?赵明升起一丝希望,我一点也不想做huáng门,也不愿做什么宫女,我qíng愿做你身边的
朋友吧。做朋友,不要说什么侍女奴隶之类的话。贺穆兰只要一想到身后还有几十张嗷嗷待哺的嘴,就有想要哭的冲动。
你是个坚qiáng的女人,等我当上了将军,若有可能,试试看能不能让你恢复自由之身。
贺穆兰这一句话,足以让赵明眼泪涟涟。
不过,你一个女人,想要在陛□边伪装宦官的身份实在太难了,而且你的长相又这么美艳贺穆兰担忧地看着她,你不如照实将自己的qíng况和陛下说了吧,做宫女比做宦官总是要自在些的。
大夏宫中的宫女,除了留下来伺候皇后和太妃们的,全部都赐给有功的将士了。赵明苦着脸说。若是那样,我还不如继续扮成男人呢。说不定宦官和女人相似,还能混过去。
无论是有功的将士还是狄子玉,她一个都不想嫁。
玉翠在狄子玉身边,总是安全的。玉叶也被玉翠要去了,她的两个心腹都已经不需要担心了,她又有什么可惧的呢?
而且,若是宫女的话,大军出征便不能随军了吧
赫连明珠将目光游移到花木兰的身上。
不能随军,便不能去黑山找他。
贺穆兰颇能理解这种不愿意随便找个人嫁了的想法,一想到有一个女人要和她一般,从此在一群男人中苦苦掩饰自己的身份,先天条件还这么差(雾),贺穆兰就升起一种同命相连的同qíng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