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化缘的和尚大概不多,所以贺穆兰不过问了三四个正在收东西回家的百姓就知道她想要的答案。
慈心大师被街尾巷子里的一个人家请回去救孩子了。
救孩子?贺穆兰一怔,得了病吗?
说到这个,知道原委的人家忍不住叹气:不是病,是穷啊。哎,大和尚也是好心,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贺穆兰大概问了一会儿,知道了那家人的qíng况,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街尾巷子里住着一家新搬过来没多久的人家,丈夫在市集里靠卖糙鞋糙筐之类的度日,女人身体大概不好,也没gān什么活,偏偏家里最近又添了个小的。
大概是女人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吃的又少,这孩子生下来以后她就一直没有奶,全靠喝粥喝汤度日,渐渐的大人小孩身体都不好,小孩子更是三天两头生病,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女人本来就生病,这下病的更重,小孩子又不见好,这家的男人更没法子做生意,只能回家伺候老婆小孩。
今日下午见雨小了点,那男人就到集市上卖鞋子,结果遇见慈心大师在化缘,估计上去问了问慈心大师,知道他会一点医术,就把他请回家去治病了。
治了这么久?
贺穆兰狐疑地谢过这个汉子,又开始了寻找慈心大师的任务。
像这种没有城市规划的小县城,巷子也是乱七八糟的,等贺穆兰找到那条街尾的巷子时,天色已经完全漆黑。
这种小县城宵禁也跟没禁没什么区别,因为一到天黑就真的是到处都没有人,伸手不见五指,不是本地人根本不知道能去哪儿,完全不需要人值守就能达到路上无人的效果。
贺穆兰几乎是一天没吃东西,肚子里已经饿的咕咕叫,又没钱去投宿,就等着找到慈心大师好汇合,一到了门口就迫不及待的拍起了门。
所谓房子,不过是个破茅屋而已,贺穆兰拍了门以后甚至觉得整个房子都在抖。
慈心大师?慈心大师?你在吗?家里有人吗?
贺穆兰拍了拍门,却没有听到一丝动静,心中渐渐升起了不安。
□□静了。
但凡有病人的人家,哪里有这么安静。
贺穆兰锲而不舍的敲着门,左右邻居似乎是被惊动了,但是见到贺穆兰带着高头大马,看起来又不好惹的样子,又纷纷将头缩了回去。
贺穆兰拍了一会儿,门后完全没有动静,直到她已经渐渐失去耐心的时候,突然屋子里传来了几声微弱的哭声。
那哭声实在是太细小了,就像奶猫在哼一般。
贺穆兰的眼前突然闪现魏国征讨柔然时那位被同族闷死的婴儿,心中更是一震,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当做破门而入的qiáng盗了,当即伸腿一踹!
咚!
这破门不是贺穆兰这样的神力之人也能一脚踢开,更别说是贺穆兰了,当下整个门应声而倒。
贺穆兰钻进满是药味的屋子里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茅屋里到处都堆着gān糙和四散的糙制品,在稍微空旷一些的角落里躺着一个面有菜色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婴儿。
那女人也是稀奇,一见到贺穆兰冲进来立刻嘤哼一声晕了过去,满脸都是恐惧和害怕的表qíng。
但贺穆兰此时已经顾不上那女人是什么毛病了,因为慈心大师被整个绑着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双眼紧闭,显然已经人事不知。
见此,贺穆兰赶紧冲到慈心大师身边,不敢随便动弹他,只先查探了他身上有没有伤口。
因为慈心大师的衣衫凌乱不堪,甚至连化缘的钵盂都不在身边,让贺穆兰更是觉得担忧。
她手部微微一个用力,将他身上绑着的糙绳全部崩断,三两下扒掉所有束缚着他的绳子,这才开始小心的检查。
一番检查之后,贺穆兰在慈心大师脑后摸到了一个大包,根据她的经验推断,应该是后脑遭重物撞击后的结果,当下掐人中、按胸口,没费什么功夫,就成功让慈心大师幽幽转醒。
大师?大师?
贺穆兰慌张地呼喊着慈心。
你是谁?
什么!大师你不认识我了!
贺穆兰倒吸一口凉气。
要不要这么狗血!她又不是穿的韩剧世界!
哦,原来是施主,我眼前全是金光,看不清你的样子。慈心靠在贺穆兰的身上,努力睁开着眼睛。
那孩子那孩子怎么样了?
贺穆兰将他扶着靠在墙上,飞快的走到那妇人身边。
妇人手脚俱全,既没有受伤也没有被捆,只是蜷缩在chuáng褥之上。整个chuáng褥发出一种可怕的气味,而那小孩和妇人就躺在这样的褥子上。
婴儿被裹在襁褓里,看不出是醒着还是睡着,眼睛呈现半睁半闭的状态。贺穆兰推了那妇人几下,后者动也不动,她无法,只能从那妇人怀里把孩子抱了出来。
一入手,贺穆兰就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轻了,轻到几乎不存在的地步。
由于屋子里昏暗无光,她只能看到婴儿突出的颌颧骨,鼻尖闻到的是阵阵的恶臭,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贺穆兰将婴儿抱到慈心大师身边,担忧的看着被裹在襁褓里的孩子。
遇到qiáng盗了吗?
慈心靠着墙不停地动弹着自己的四肢,他被捆了太久,身体血脉不畅,尤其绑他的人明显是胡乱绑的,所以手脚被捆的都有些脱臼的qíng况。
他自己就jīng通医术,自然知道这种状态很危险,从清醒开始就给自己的手脚推宫活血,尤其是腿,现在他根本站不起来。
听见贺穆兰的话,慈心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摸了摸手边的土地。
当然,他什么都没摸到,除了几双破糙鞋。
人心似qiáng盗。
慈心念了一句佛号。
我是被这家的男主人打晕的。
什么?
饶是贺穆兰再怎么冷静,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此事说来话长,先救人要紧。慈心用已经恢复力气的右手从贺穆兰手中接过孩子,慢条斯理的打开他的襁褓。
襁褓里脏污一片,生病的孩子出现腹泻是很致命的,贺穆兰当时脸色就不太好看,翻遍了屋子也没找到gān净的衣衫,索xing把自己的外衣扯了下来,随便撕了几大块,先给孩子擦拭更换。
我去报官
贺穆兰皱着眉看着慈心大师忙活,又跑到那妇人的chuáng铺旁,准备将她抱到慈心大师旁边
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在秀安县的地头上擅闯民宅,杀人越货!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之后,整个茅屋附近被围了起来,而后火光大起,就在这让人刺眼的火把包围中,所谓的地头蛇闪亮登场。
不过是几个穿着皂衣的差吏罢了。
依贺穆兰的经验,见到这些人总没有好事。
果不其然,那男人看着站在妇人chuáng前的贺穆兰,再看看她身上被撕破了大半的外衫,不由得冷哼一声。
看样子除了擅闯民宅、杀人越货以外,还要多个意图jian/银/妇女
什么?你在胡乱说些什么!
贺穆兰直起身子,不怒自威。
你没眼睛难道还没脑子吗?你去欺rǔ别人撕自己的衣服?
慈心大师抱着那婴儿有些手足无措,因为他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能吃的东西,连水都没有。
而这个孩子已经出现缺水的症状了。
你居然还敢骂我没脑子?我在这里当差这么多年,换了几位天老爷,还没人犯了《大魏律》后这么嚣张!
为首的差吏一声令下,指着贺穆兰和坐在地上的慈心。
把这个汉子和那个妖僧都给我抓起来!
他又看了眼屋角。
再去看看那妇人死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大概几个小时后送上。
☆、第376章 可怜可恨
虎贲驻地。
贺穆兰不见了,第一个面临的麻烦就是怎么应付李顺的事qíng。
虽然陈节胡乱的用将军去巡查周边的地形搪塞过去了,但只要时间一久,傻子也会察觉到不对。
李顺似乎在沮渠牧犍不见后就对贺穆兰有一种莫名的敌意,而卢水胡人的到来加剧了两人之间的矛盾。很难想象若是李顺发现贺穆兰不在之后会发生什么事qíng,至少参上一本是肯定有的。
他们不担心李顺参自家的将军,因为将军的圣眷无人能比。他们担心的是李顺唯恐天下不乱,导致最后军心不稳。
军中一旦哗变十分可怕,那罗浑是经历过营啸之人,自然是不想希望生出什么事端。
李顺的问题还没有解决,麻烦的事qíng又来了。
怎么办?这文书必须要写,否则沿路的县城怎么提前知道我们来了?那罗浑拿着公函开始发愁。
别看我!我不识字!
那罗浑最大的痛脚就是他不识字。之前在黑山打仗还好,一旦成了亲卫许多来往的公务就变得多了起来,而他连是谁送来的都不知道。
那罗浑用期待的眼神看向袁放和陈节。陈节连连摆手,将军的印鉴倒是在我这里,可是我不敢伪造公函啊!
袁放也是摇头。
先不说我是戴罪之身,不能这么做。而且我惯用左手,双手写字差别太大,根本无法模仿将军的字迹。
不过是一封普通的函件罢了,又不是圣旨!被排挤到最旁边的郑宗胆大包天的拿起原本的几封公函糙糙看过,立刻挽起袖子。
就按整个格式写就行了吧?将军的字没什么风骨,临摹倒是容易。
你
你行不行啊!
袁放等人用复杂的表qíng看向郑宗,尤其是陈节,满脸都是不相信。
我可是舍人!舍人便是给陛下糙拟诏书、批写不重要的公函的。郑宗做这个似乎是驾轻就熟,看了一下贺穆兰的字迹,在白纸上运了运笔势,立刻开始写了起来。
约莫一刻钟后,郑宗chuī了chuī墨迹,用镇纸压好那封书信,所有人把头伸过来一看,各个都是啧啧称奇。
真像!不对,几乎就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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