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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又与他个好闺女,要弄出座书院来,连后路儿都有了,他还有甚可怕的?
    他这哪是冲着段祐?分明是剑指陈氏。皇后且要哭诉:我不知道段家贱人怎么样的,我只知道阿奇叫弹劾了!忘了当初要借段氏名声时如何亲切了。
    赵王极好,极好!至于命格,真一能说他不好,自然有人会说他好。不悟那贼秃,为何偏于此时上京来?说他没个计较,不管旁人信不信,洪谦是不信的。这些年僧人叫真一那道人压得也狠了些儿,与他们个机会,这些个四大皆空们,纵将旁的空了,也不会乐见佛门空了。
    洪谦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定了定神儿,抽出一叠纸来,开始筹划着书院之事,与共指望苏呆子,还不如他自家来,便是他闺女,在这些俗务上,恐也比苏呆子qiáng些儿哩。
    洪谦他闺女却在看信,因要往大相国寺去,顶好有个男丁护持。金哥姓了程,因读书,取个大名儿叫程炎,虽有大名儿,实当不得大人使。终是须九哥护送,郦家那里送了信来,玉姐正读哩。
    信是九哥所书,言明日来接她,少年心事不好诉说,只说缘定佛前,佛门不灭,你我不离不弃。玉姐看了,只管笑。
    次日,玉姐这里匣儿装了五十金,那头九哥来接她往大相国寺里去:我先接你来,七哥护着娘与六姐、七姐也去。
    京中规矩大,不好见面,唯趁此机会。九哥道:我总与你站一处。他是郦家人,先有皇后、齐王害死太子之传闻,次后赵王命格却不须猜疑定有皇太后手笔,真个恨极这家妇人坑害他家人。
    玉姐轻笑道:我从来不觉你不在我身侧。
    九哥脸愈板、耳愈红,秀英看不下去了,道:该动身了。
    到得大相国寺,不悟果在的,两家合了百金,凑个圆满数儿,要做布施。纵在京城,这也是笔大数目。不悟与师兄不空同来,女眷不须避僧人,玉姐便也在秀英下手坐了,与这两位说闲话儿。不空道:原来两家是佛前结的缘,真真是天注定的了!待他们愈亲切。
    申氏因九哥玉姐结缘,连带六姐有了好归宿,且以洪家算无遗策,书院一出,太后也难动弹,更信佛祖有灵,与她家带来好运。yù再与七姐求个好姻缘来,便请携七姐求签,不空应了。
    玉姐别有心思,却与这不悟说话,真个是父女同心,虽不曾商议得,玉姐亦觉以佛门对道人,再合适不过。宫中崇道,民间更信佛哩。
    与不悟久不见,倒也有些儿话说,不悟便说:初到时还见过两回,如今那位苏先生可有事忙?恐他过刚易折。
    玉姐道:因师母病了,故不曾前来。不悟颇关切:夫人可好?少年夫妻老来伴,qíng份非比寻常。
    玉姐奇道:大和尚亦知俗qíng?且放心,有清静道人在,师母吃几副药便好了大半。那道人真个有本事哩,苏先生也通歧huáng之术,竟对他赞口不绝。
    方丈:=囗=!
    第73章 合流
    却说玉姐与九哥两个欢欢喜喜去大相国寺,合舍了百金为佛像贴金。申氏携了女儿去求签,他两个却与旧相识的慈渡寺方丈不悟闲话。这不悟听了玉姐说有个清静道近来常苏先生面前晃来,又将苏夫之疾治好大半,心里忽生出警觉来。
    这不悟入京,确是因接着他师兄的书信,既是思念旧时师兄弟之谊,亦是召唤他到京弘扬佛法来的。当初佛法初临东土之时,信奉者寥寥,众有一gān僧不畏困苦,终是有些不接地气。佛家讲因果讲轮回讲来世,道家虽也讲羽化成仙,却更重现世。一是摆面前的jī翅,一是画纸上的猪蹄儿,要哪个?
    直至战乱频起,方有众多善信信起佛来。佛门里也出了好些个了不得的物,又是译经,又是自家讲经,更有一等大能,尽力接了东土地气,讲那些个礼义孝道,信的渐渐多了起来,又有许多虏主笃信之,直至其势凌于道家之上。佛门中如何不喜?
    却不晓这道家实是土生土长,最合天朝水土,实是压也压不垮、斗也斗不倒的。这不,得着了机会,翻起身来也快,更多帝王将相平日也念几句佛,却总少不了与道士勾勾搭搭。明君如唐太宗,也要吃几粒丹药,[1]不知是为求长生还是为求个甚。想来这也是之常qíng,但凡坐到了天子,间至尊,不定不至尊之位是如何得来的,总是不大舍得丢的,多半还想再活五百年。xing使然罢了。
    这辈子自落胞衣起,不定要挣扎多久、吃多少苦、享多少乐,方有后来尊荣,谁个肯放手、不想多享几年福?谁个想要下辈子再从头开始来?莫不是舒心日子过得太多,过得傻了么?眼前有个儿,托着一颗丸子,告诉不须等下辈子,这辈子就能这么长生享乐、醒握天下权醉卧美膝gān是不gān?
    是以佛门常遭灭佛之灾,道家却难叫生出恶念来,除非有想不开,跑那官衙大门上写个苍天已死,huáng天当立。纵写了,遭剿的也止这一派,不似佛门可怜,三武灭佛之时,唐武宗连个景教都当成佛教给灭了一回,连都城都仅允留庙两座,僧三十。说可怜不可怜?
    是以佛门极是珍惜眼下境况,誓死也是要护法、弘法的,一旦上头风声不对,他们便有些儿糙木皆兵。这会昌法难里,未尝没有道家作祟。太武帝灭佛,却实打实乃是因着有个自作死的崔浩,崔浩笃信道家极崇道门寇谦之,一力鼓动着太武帝大兴灭佛之举。北周武帝灭佛,更因宠信了个道士而起,亲召二教论辩,道士辩和尚不过,他便赤膊上阵,自家也辩不过和尚,既辩不过,打总是能打得过的,袖儿一卷刀子一拿,他动起手来了。
    弘法之事,不悟自是责无旁贷,然却不肯利用这苏先生。苏长贞江州时bī得他简直要跳思过崖,却不失为正君子,又止因好学钻研,不悟于苏长贞颇有些儿惺惺相惜之意。然佛法亦不可不弘,他愿赴京、愿讲经,也不介意与苏长贞同行,要他主动利用,他却做不出这等事来,况苏长贞一入京便请逐了真一,不见也不好bī他再借苏长贞之手弘法。
    然眼前却与初时不同,皇太后先拿个清静充数儿,次后竟一病二病,不见真一来她便要死了的模样儿,官家不敢与她qiáng争,恐千载史笔,记他个不孝,只得允真一复入宫,只不与真一官身。
    这还了得?!真一皇太后身边时,纵是大相国寺,也得不着朝廷与的太多好处,签与僧的度牒一年比一年少,无度牒的便是野僧,叫官府捉着了,便要先打二十棍儿再qiáng令还俗。
    反是符篆派的道观,每有内廷与许多布施香油钱等等,又常能入宫、出入权贵家做法事,也不见捉假道士的。皆因真一借皇太后之力也。好容易他叫逐了,哪怕高僧大能,也要弹冠相庆,他如今竟有回来了!
    现宫内有个符篆的真一,苏先生面前有个丹鼎的清静,真一之受信宠天下皆知,清静医好了苏夫,苏先生只有感激真是佛门之大不幸!此时纵是不悟,也不得不忧心,不得不寻思去探望苏正一二,好探个底儿。又想初见之时,苏正最好算卦,这算卦岂不正是道家爱做的事么?
    这把年纪,还要与道士抢男,不悟心中不谓不苦。与苏正这般正直耍心机,又要利用先前qíng谊,不悟心里简直想死。若非真一做得太过,且不悟心中,这皇太后也有不慈之举,不悟恐还要再面壁痛苦些时日。眼下听玉姐说连苏正都赞清静道,他便想:不好叫他也被个道哄了去!
    这不悟便立意要往苏正那里劝上一劝了,好歹有些缘份,苏正处境又正微妙,不要叫他被个道士引上皇太后贼船里去,恐要晚节不保。不悟当下便说:竟不知此事,也当探望才是。
    玉姐得与九哥共处,正开心处,便笑道:先生平日总要上朝,还要与官家讲经,家父要寻先生说书院的事儿,也须休沐方得言哩。不悟一算,还有三日,也算不得太急。便笑谢了玉姐。又问苏夫病症等,玉姐一一答了。不悟更问书院事:檀越yù建书院,老衲亦曾听闻,不知建得如何了?此是好事,利国利民,公私两便,但有用得着处,只管言语。
    玉姐道:这是自然。方丈得闲,也往那处去看看罢。不悟自是应了,又说:老衲年轻时也读些个文章,倒有几卷旧书册,待书院成日,也叫和尚做回施主,如何?玉姐笑道:求之不得。能叫苏先生回回捉着不放的,不是朱沛那等欠教的纨绔,便是真个有能耐的,他的藏书,玉姐只恐其价高于百金。
    申氏又求了签回来,却都是好签,不空暗使眼色与不悟。不悟便知,这位师兄,又签上做手脚了,不觉莞尔。
    不悟从来是个心志坚定之,既要往见苏正,自然拣个离得最近的休沐日往苏府上去。不空听说他要访苏府,便将一张药师佛的脸儿变成个弥勒佛的相貌。
    不悟往苏府上去,也是携了礼物的,与苏长贞一盒好团茶,与苏夫捎一匣药去。说也奇怪,道士这修现世的,多要说炼丹,和尚这修来世的,偏好舍药。大相国寺里,好药不少、有用的药也极好。
    到了苏宅,恰遇上清静这个冤家。清静来寻苏先生,也是为苏夫之疾,实也是要与苏正结个善缘来。佛家里有这宗、那宗许多宗,道家亦然。昔年佛门南宗、北宗之争,神秀系与慧能系也是辩个死活。丹鼎符篆虽也有互通之处,同念一本道德经,内中龃龉也是不少的。
    众总是与不信神佛者斗其乐无穷、与外道斗其乐无穷、与道友斗其乐无穷,既有机会,纵出家,也难免生比斗之心。清静亦不能免俗耳。
    方丈来看先生了,抬眼先瞧着个道长。
    更热闹是洪谦因书院事,自也携着妻子儿女来苏府,想问问这苏先生有甚要求没有。九哥见fèng儿cha针,禀了父母,要来苏府向苏先生求学。苏夫这里,因苏平定了九哥的姐姐,待九哥也自不同。合家上下未见过六姐的,也好凑个热闹,俗语说得好看了小舅子便知娘子如何,一见九哥这般模样儿,合家都说,平哥娶了好妻。
    竟都凑作一处来了。
    玉姐与苏家姐儿一处说话,苏夫极有章法,纵家中女孩儿,亦识读书道理,玉姐与她们颇谈得来。苏家姐儿们更因玉姐家极敬着苏先生,待她也是不同。女孩儿们一同往苏家五姐房里说话去。笑闹,五姐鬓发松了些儿,便开了妆匣去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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