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语倒的确让旭砾开始从新估量起眼前的男人,许是那日他算计出来的流言,言的确是他心底头真正的想法,为额娘夺帝位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底子里头真正的原因是为了那红颜。他利用凝雪的地方是不少,但凝雪于他而言是棋子,却是要保到最后与自个儿功存亡的棋子。
旭砾,我们手上现在有多少兵力?喁璇出声问道,亦盘算着是不是该动手了。
回王爷,满州六旗,外加微臣手上的蒙古三旗。他此次去祭祖该是想远离京城与你绝一胜负,好让百姓们不要太过慌张,亦仅仅只带了两huáng旗亲兵,论兵力上而言,我们只会胜不会败。旭砾言道,自信满满。其实谁赢谁败于他而言一点都不重要,会入这局是为了凝雪,继续留下来拨弄亦是为了凝雪,她要的结果便是他要的。
呵喁璇轻笑,既然如此他便顺了他的意,决一胜负,既然他要故弄玄虚将大权jiāo于他,他便会让他知道何为拥兵自重,一棋错满盘皆输:回去筹备军粮,明日起程,我让他连安心祭祖的份都没有,更要当着太上皇的面生擒了他,让他老人家知道当日负了我额娘,错立了储君的代价。
是!见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底下的将士们更是士气大振,异口同声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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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暮色刚退,凝雪便仅着便装随着大队人马出征,看的出那些将领们对她的排斥,若不是喁璇坚持可能他们早就发话了。确是啊,行兵打仗却要带着女流之辈,本就有诸多不便,亦难怪他们会郁结在心头却不敢言之。
一路来,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马车内,在喁璇的嘘寒问暖下偶尔会回应几句,却也不多问。他们的所有行踪她了若指掌的很,压根就无需再问,反倒乐得背个体贴之名。
怎么不问我去哪?隐忍了多时,喁璇还是出口问道。他知道她不喜欢理这些事,但太过的静默反倒让他觉了蹊跷。
你若想说自会说,若不想说到了那儿凝雪一样会知道,又何需多问。轻柔回之,她的心只在接下的那场仗上,压根容不下其他东西。以寡敌少,纵然有她通风报信,然之中的悬殊仍是改变不了,他真能保的了自己吗?
对你没什么可隐瞒的,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喁璇开口,握着那双久违的手,感受着她的纤细。对她,他负了太多,亦瞒了太多,如今只想着好好疼惜罢了:我们是去热河行宫,他去那儿祭祖了,随行的是两huáng旗亲兵,还有甯儿。
甯儿!她愕然,有些惊讶的重复着,为什么偏偏是她,言犹在耳是誓言他忘了吗,那信里头的字字相思难道全是假的!还是他也在盘算着什么?呵这始终让她猜不透的男人啊,猜不透他为何在这时选择放权,猜不透明明懂了她的意图为何不带着沐阑或者皇后,偏偏将甯儿带来随行,但是她该信他的不是吗该信的!
相较于她的惊讶,喁璇只是淡漠点头,心却寒了大半,她还爱着喁琰,不然不会听了这名还能如此激动,一切似水真的已经无痕了吗?
为什么要选择将热河作为战场,哪里是祭祖之地啊!她不解,终于还是不解这两个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一个退居那儿,无非是想bī着另一个去那儿举兵。
若是不想扰乱民心,多的是地方可以退守,原何惟独选择了那庄严之地。虽是隔绝了百姓,却也隔绝了自己,救兵无法闻讯,败了亦无处可逃,至了今日是偏要两虎死其一,抛开生死吗?
许是正是因为那是祭祖之地吧,一切皆是老祖宗们留下的孽,自该当着他们的面了结了。见凝雪愈加困惑,他继续解释着:我皇额娘做了半生的皇后,一心辅佐皇阿玛,权衡六宫,尽心尽力,绝无私心。却永远得不了宠,又只因一句规劝之言,断送一生,终被废黜,老死坤宁宫,就连死后她都只是被按照皇贵妃的礼数葬了,那哀怨的眼神,我永远忘不了。皇额娘败了,跟着令妃便起了,若不是喁琰当日暗参的我那一句玩笑之言,那锦盒内的名会是我,是他额娘还有他暗地里夺了我的一切
玩笑之言?凝雪不解,仅一言便种下这千万祸端,真有如此之重吗?
御花园里,和其他阿哥们说笑,说是我早晚能以朕自居,到时我会追封了我皇额娘的皇后之名。呵话是说重了,但对于一个才十五岁的孩子,你能让他有多少自制。他低首,往日qíng景历历浮现,无色的眸渐渐染上血腥:若不是永瑆暗自告诉我,也许我还永远学不会乖,学不会隐忍,更学不会筹谋。
恭亲王永瑆!你是说,其实你们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一路的,从来都没有互相争霸的局面出现过,压根这也不过是伪装?她不敢置信的开口确认着。
直到看他点头,才讽笑不语,原来她也不过如此而已,就这么被人捏在手中把玩了良久,才发现一切皆是骗局。他说当日拒绝她,是不想被qíng拖累,坏了大计,那又何必事事都还要瞒着她呢,如是坦言了他们几个压根进不了今日的困局啊!
没在多言,她想了解的事亦皆解透了,闭上眸假寐着,她会让他知道她从来就不是想爱就爱,想利用便利用的女人;她会让他知道自古以来祸水般的红颜,不是空有貌而无颠覆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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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几日颠簸,算是到了。大军只是驻扎在热河不远处,并未急着攻入,筹划了那些多年自是不会急在一时,观望着总比莽撞着好。重要的将领们都在议着事,商讨良策,凝雪静静的坐在河边看着皑皑白雪。
这时分的热河内一定比外面更冷上几分,他会记得添衣吗?片刻后,又突然发笑,他比较还是皇上啊,这些小事哪由得她去记挂,何况还有甯儿在他身边。
收起心思认真的瞧着手中的信笺,随后重复着多日来做惯的动作,撕碎毁之。他们的犹豫坚持不了几天,不消多日这边便会成了战场,他能赶到吗?
若真赶不到,这局喁琰能破吗?以寡胜多,传言着的著名战役多的是,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能善加利用了。许是马车上那一个偶露的眼神,让喁璇对她起了些许的怀疑,没有明言,近日来却也盯的紧。继续和喁琰保持通信是不可能了,惟能靠的便是那份信任,至少能丝毫减了自个儿心里头的担心,他会胜的,他是她选择的男人啊。
怎么一个人在这,现下里处处危机,该小心着,瞧那条河隔开了两个世界,里面外面都有你的敌人,身边总该留一两个人伴着。旭砾凝视着那抹背影良久,实在放不下心才出声打扰提醒着。
你们都在忙嘛,才一个人出来散散心的,我会自己多加小心的。凝雪回首,给了他了然的一笑。
自是明白那话里隐含着的意思,没得了风声他又怎会突然出了此言。里面外面,指的是甯儿的嫉恨以及喁璇隐隐的猜忌吗?
天色寒了,还是入帐吧,仪亲王让人熏放了好些个暖炉热的很。客套言之,这时候到处都长着眼和耳,说什么都该小心着点,只盼这句句隐言,凝雪能明之:睨着这番景象,你这军中倩影还真能让我想到了那虞姬。
抛出话后,他便转身离去。思惑片刻,凝雪才展颜,紧随跟上。如今能游奔于京城和热河间,她可以信任的自由身怕也只有旭砾了。终于明白皇上为何留下沐阑和怀城驻守京城;虞姬!呵,闻了这名自能想到项羽,又怎能忽略到堪称经典的破釜沉舟呢,他会赢,运筹帷幄,暗算于心,喁璇压根就及不上他。
此刻几番周折,只为让人替她梢来这么一计,是怕她过多的担心吧,君思君爱淡在这只字片语里,亦淡入她的心扉,幸得良人守护,才让她方觉一切值得,有时转身突见的爱,未必比不上一直坚持着的信仰,她便是最好的证明,若当日她坚持了那遥不可及,她又何尝不会变做第二个舒甯儿。
qiáng收起心思,轻漾粉笑的脸低身穿入帐内。安心的等着几日后惊响的战角,心里头有几丝轻盼,一切都会完的,她亦能像从前那样永伴君侧,若真败数即定,亦会有良军后援,此战何来担心之说呢。
天若有qíng 第十五节 拨雾。御征妾随
化雷开云天惊变,拨云见日,霾云分两边,不惧天谴,道义二字在心间。
夕照余辉,分外醉人,锤峰落照亭里喁琰双手背后遥遥看着远方那层林浸染的美,晚霞印衬下更是叫人留恋,历来君王到了这热河行宫皆是抱了玩乐消遣的姿态,谁能如他这般窝囊的皱眉。不言亦不语,他只是痴痴的立着,想着那山脚下不远处此刻的凝雪在做什么?这一仗他能有多少胜算,兵力悬殊,敌暗我明,他无非只是为自己爱的女人搏了;人生得一红粉知己,同生死,共玉碎,已是死而无憾。
治国许是他有道,但若谈用兵他的确比不过喁璇,御驾亲征、破釜沉舟,也不过是效仿古人之法,想一振士兵们的作气罢了,这一行他只带了半月的军粮,不敢挥霍,士兵们吃什么他也跟着吃什么,抛尊降贵,要的是他们能为他为大清而卖命,半月之内若杀不出去,他们亦只有死在这儿的份。
甯儿安静的站在一旁伴着,不敢出声惊饶,傍晚的骤寒冷了她的身,但这静谥与君相携的瞬间却热了她的心。不断迫近的危险她不想理会,那些纷争不是她能关心的,她的天下只有喁琰,再也沉载不下任何东西了,小到连她自个儿都无奈。
甯儿,你说这一切算不算天谴,扬州城里是朕荒唐无道负了你,此后便误了你一生;紫禁城里,又是朕贪心有余,亦误了雪儿的一生。朕就这么亲手毁了两个如此美好的女子,如此bào殄天物,是该报应啊!他突然开口,语焉感叹,却更似自言自语。
若是没有当日的错爱,今个儿的甯儿许是能自由自在的待在扬州的天空下,觅嫁良人,侍夫教子,他就算死上个一千次也回不起这深qíng,他能给的纵容都给了,却仍卸不了这女子心头的恨,没有如此深刻的爱又岂来这如此之深的怨啊!而雪儿是他无能,偏让她扯进了这纷争,这本有人愿意用命去呵护的女子,是他用霸道qiáng抢来的吧,却保护不了她,让她看尽了这人间的丑陋。
回皇上,天意如何臣妾不知,只是到了如今皇上是悔了吗,后悔对雪儿动了qíng吗?当日若是您肯放手,秀女分配给亲王落个美名,许是也不至于演变至今日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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