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王笑道:“果然是你俩小儿。”
火寻郦的脸色已然黑成锅底,冷得冒烟了。
李冬青硬着头皮说:“是我们扰乱了练兵,请东海王责罚!”
“罢罢罢,”欧阳摇挥手道,“上来吧,来人,加两把椅子。我听郦郦说,你俩今天要考试,都不敢叫你们俩,怎么?考完了?”
火寻昶溟说:“回东海王,考完了。”
“考得怎么样?”
李冬青说:“还活着!”
欧阳摇大笑,火寻郦脸色稍和缓,她看出欧阳摇确实喜欢这两个后辈。欧阳摇毕竟也是君王,再礼贤下士、再平易近人,也当了五十年的君王。他不可能真的那么和善,偷看练兵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今日若是旁人,或许已经是死了。
下人搬着椅子过来派坐,把一张椅子搬到了那侍女的旁边,火寻昶溟一屁股顶开李冬青,自己找了另一张椅子坐下了,李冬青只好坐在那侍女旁边。侍女微微低下头。
既然坐在这里,李冬青挺直胸脯大方地坐下看,东海王问:“你们觉得如何?”
火寻昶溟说:“气势恢弘,如排山倒海之势,果然不同凡响!”
东海王笑了,又问李冬青:“冬青觉得呢?”
“我也觉得很好,”李冬青说,“恭喜你得兵如此!”
东海王笑着转过头去,没再说话。李冬青揣摩着他的心理,忽然觉得自己或许说错了话。欧阳摇活到这个年纪,五朝的老人,他见过那么多战争,那么多人,他也许自己心里早已有数。
“这天底下还没有将才,”李冬青又说,“求尖不如求全。”
东海王这才真的笑出来,说道:“你这小子,口气倒是不小,那我问你,李广、程不识在你眼里,都不算是将才?”
李冬青:“这,李广将军虽然治兵有术,但战术陈旧,擅长保卫战,程不识……他没上过多少战场,还看不出什么,我猜皇帝不用他,自有原因。”
“那若是让你来,”东海王忽而问道,“你觉得你又如何?”
他忽然说了这话,李冬青心中一惊,愣了一下。火寻郦却马上说道:“这小子都是纸上谈兵,让东海王见笑了!”
东海王朗声大笑。那女孩儿也用衣袖遮住嘴角,抿着嘴笑。王妃眼里带笑,端详了一眼她。
李冬青却有些心惊,不知自己是否有地方做错了。东海王年纪太大了,脸上皱纹横生,有的人一老,就显得有点深沉,不太好揣摩,李冬青看他的皱纹,总觉得褶皱里还有别的深意,可是他老是猜不准。
东海王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真的想要我带兵?李冬青有些懵了。
这当然太不可以了。
王妃开口道:“我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你们两个小子了。”
火寻昶溟告饶说:“实在不是不想去宫里看王妃,是功课太多了,今天考完试,才有了这么一点功夫。”
“郦郦给你们的任务太多了,”王妃说,“我看不如就歇一歇吧。”
火寻郦不能说什么,便道:“玩一玩,心就要玩野了,你让他们给你干点活儿,打打猎……我见你宫里那片花园那么好看,不如让他们去伺候伺候那片地,看看明年的花儿还能不能长出来。”
王妃抿嘴笑了,说道:“我可不敢让他们去做。”
火寻昶溟开朗道:“若是让我哥俩儿去,怕不是王妃的花园就要空一年了!”
“你好意思说。”火寻郦也打趣道。
王妃说道:“一片花园而已,有什么金贵的?马上便又要过年了,家里面的这些小孩儿都想聚一块儿凑个热闹,你们俩也过来吧,都是自家的丫头小子,聊聊天,吃吃茶,热闹热闹。”
李冬青看了一眼火寻郦,此时无比希望火寻郦能拒绝,但其实也知道,根本不可能啊。
果然,火寻郦一口应下,说道:“我不管,你到时候叫人直接去叫这俩孩子就行。”
王妃果然高兴,东海王说:“她就喜欢弄这些,平日里宫里太肃静,她嫌得很。”
众人又笑起来,李冬青却心里有点不乐意,他不大喜欢和王公贵族子弟相处,也不喜欢去和陌生女孩儿聊天。王妃可能是想给他牵姻缘。
可这事儿已经定下来了,宁和尘肯定不去,到时候只有他和火寻昶溟,火寻昶溟又是个二愣子,有点不大精明,可能还要起哄,李冬青想起来就觉得脸红尴尬。
回去要问问宁和尘,可不可以不去。就算是要被笑话,也问一问。
第25章 三死黄金台(四)
练兵已经到了尾声, 刘将军在十一月的冬天一身大汗, 顺着脖颈淌进深红的甲胄内衬之中。刘将军今年刚过三十岁, 正值壮年,以前是巴蜀的一个屠夫,巴蜀饥荒,都往南边迁过来,到了三十岁的时候, 为了自己的娘,杀了生父,杀父救母,到衙役自首, 大汉向来重视孝道,他便因此被判了无罪。
这显然是当佳话在传,但传的时候也说, 刘将军杀爹,就跟杀猪一般,把人倒吊起来, 一刀就要了命,拿桶接住流出来的血,接满了一桶。这又让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更添了几分别样的味道。
东海王不像是一辈子住在皇宫的皇帝, 皇帝重用的将军、大臣, 都是身边的能看得着的人,武帝求贤若渴,虽然也求到了董仲舒这样的真正有才华的人, 可真正手里有权的人,还是自己的那一家子人,景帝在位的时候,身边一个马夫都有机会擢升当将军,因为身边就那么几个人。但东海王却是真的见多识广,他这个年纪,能见识过的都见识过了,能用刘筹当将军,他就一定有过人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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