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钟琪已经狠狠地将刘远芳压在了水波之下,霍黄河却也溺水了,楚服游过去,将霍黄河拖出来,却被刘远芳狠狠地拽住了脚腕,拖下水去。
楚钟琪跪在地上,双目淌出黑色的血泪,他一挥手上带火的浮尘,说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天地之间开出遍地雷花,噼里啪啦得降了下来。
所有人都懵了。
楚钟琪忽然使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让所有人都感觉没法打了,楚服怒道:“楚钟琪!你不要命了吗!”
刘远芳在水里被雷劈得七荤八素,头发爆炸,脸庞漆黑,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剑来,又被电了个乱七八糟,不愧是高手,她晃了晃脑袋,又爬上了山。
宁和尘也有些懵了,看了她一眼,才反应过来,捡起剑来。
楚钟琪使出这几招,好像就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缓缓地倒在了地上,被楚服轻轻地接住,抱在怀里,带了下去,楚服落了两滴眼泪,抱着他藏了起来。
王苏敏也在树后,看见他俩,问了一句:“死了?”
“没有,”楚服说,“但快了。”
王苏敏:“还有多久?”
楚服:“我不知道。他出生的时候,师父就说他要死了,可是也活到现在,他其实出生的时候,就是死的,借命活着,只有一口气。”
王苏敏看了一眼楚钟琪灰暗的脸,说道:“这口气要断了。”
楚服实在忍不住了,趴在楚钟琪身上哭了起来。楚钟琪醒着的时候,她不敢哭,不敢让楚钟琪看出她难受,在乎,楚钟琪看见了,就要骂她,教训她。
王苏敏倚在树上,看着她,说道:“真没法救吗?”
“听说真龙的血可以,”楚服抬头看他,眼里是茫然和无助,“可也只是听说啊。”
王苏敏想了想,才明白为什么楚钟琪和李冬青做朋友,可能就是奔着血去的。显然也没什么用。
楚服抚摸着楚钟琪的脸,说道:“我哥从小能通鬼神。他不用看书,就知道阵法怎么结,是‘道’告诉他的,他再告诉我……他比师父还厉害。”
王苏敏:“师父?”
楚服:“是他爹,我的师父。他是茅山的正统大弟子,楚断只是个半路和尚,楚断和我,是师父收留的孩子。我哥是师父的亲儿子。”
王苏敏明白了:“你俩不是亲兄妹。”
楚服笑了起来,似乎笑他不懂事。王苏敏挠了挠头。
楚服道:“我师父一直觉得,他这辈子就是捉鬼镇邪的,结果自己生了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他不肯给我哥治病,一直在等着他自己死。”
但楚钟琪却没死,他每天活在“道”中,看天下事,穿梭在生与死之间,却通透了些法术,楚钟琪自己不敢用,怕他这样的人用了这东西是天谴,他就教给楚服,楚服的移花接木、诅咒术、杀人术,都是楚钟琪教的,楚钟琪自己却从来不记,他也不敢用。
纵然如此小心翼翼,他今年却还是做好了撒手人寰的准备了。
楚钟琪年初给自己卜了一卦,应该也就是今年了。
楚服这辈子都在害怕她哥死,可是现在真的要到了这一天了,她反而茫然了,好像很不真实。
楚钟琪告诉她:“这世上有很多不该死的人,但是都死了。我从阎王爷手里偷了二十多年,已经够不要脸了,不能再强求了。”
楚服实在是不能理解楚钟琪,楚钟琪总是说一些她不能理解的话,她不能顺流而下,也不能窥探生命与死亡的奥义,不知道“道”是如何安排的,她只是不想楚钟琪死。那么多办法,那么多法术,肯定有那么一两个,能不让他死,为什么不用?
微小的心愿是没有神明聆听的,楚钟琪甚至已经放弃了自己,他开始使用这些之前不敢用的法术了。
王苏敏道:“天妒英才,他很豁达,你也别想不开。”
楚服觉得可笑:“你也死到临头过,你能豁达吗?”
王苏敏想说,其实还挺能的,但是看这个氛围,还是别说了。
其实王苏敏还挺羡慕楚钟琪的,临死有人给他哭丧,有人爱他爱得恨不得替他去死。楚钟琪也没见多用心活,但就比他混得好很多。
但这话又不能聊,他只能闭嘴了,转头去看了一眼,外头还在打,霍黄河和金附灵打,宁和尘和刘远芳打。打了又打,打来打去,王苏敏看得眼花缭乱,他心里挺奇怪,金附灵居然已经可以和霍黄河做对手了,他来长安这些年,看来也没有待着,下了一番苦功了。
他还记得小时候,金附灵是非常不喜欢练功的,他那把剑基本上就是个摆设,王苏敏拉他去比试,金附灵也不用心,只是装娇嫩,装受伤,让王苏敏关心他。想要练一次功,除非是王苏敏今天要和比人比赛,他能过去看个热闹。
就算是这样,金附灵如今也打得像模像样了。
好漂亮的功夫。王苏敏有一搭无一搭地想。
第93章 剑起江湖(二十三)
要说起来, 谁都该尝尝后悔的滋味, 那滋味简直了, 后悔这滋味就是酸甜苦辣聚齐了的感觉,非常奇妙。而且这感觉是和其他感觉不一样的,它不会随着时间的增长而慢慢变淡,反而会随着狗日的生活的继续,有愈演愈烈的形势。
多少年过去了, 当年的少年也已经步入中年了,王苏敏硬是被硬生生地留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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