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这么闹腾,阿砚自然早就察觉了,挑眉瞅了它一眼,低哼一声:你这么想你的主人,那就不要跟着我好啦。
这话一出,非天鹰顿时吓得一个哆嗦,它忙凑到阿砚身边,用鹰嘴在她胳膊上磨蹭,竟仿佛在讨好般。
阿砚抿唇,不由得想笑,心想这鹰昔日也是孤高冷傲的样子,不曾想被痛打了一顿,竟是没个志气的小东西。
非天鹰在讨好了阿砚后,越发偷偷地用那双小眼睛瞅向萧铎。
阿砚低头看过去,恰好看到非天鹰圆滚滚的小眼睛里带着浓浓的哀求,那意思就是说,主人啊我受了大委屈,你快来救救我吧。
可是远处的萧铎呢,根本连看都不曾看他这位昔日的宠物,甚至也许他根本不曾注意到非天鹰那委屈可怜的样子。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阿砚身上。
隔着数丈之远,在那残垂的枯枝中,去看那位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姑娘,看她是不是在看自己,看她是不是还在不高兴。
阿砚自然是注意到了。
他这么赤果果的目光,仿佛一把火般烧灼,自己若是距离近一些,怕是能直接被烤化了,想不注意到都难。
不过她根本没看他,反而伸出手去,将那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非天鹰给抓住,直接一把掐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咯咯咯鹰生太凄惨了,它耷拉着脑袋低叫,连抬头看看旧主人都不敢了。
哼哼,看我怎么捏你。说着,她故意用手去捏鹰那个弯弯的嘴儿。她隐约记得以前在糙原上曾见人驯鹰,撩嘴撩水都是常见把戏。
咯咯咯咯鹰很无奈地开始叫起来。
就在这一人一鹰戏耍的时候,萧铎迈步,来到了阿砚旁边,看阿砚在那里逗鹰。
非天鹰哀求地望向萧铎,希望旧主人能把自己从魔爪中解救出来。
期盼了半响,萧铎终于开口了。
它有没有听你话?如果不听话,我让孟汉继续打。
这话一出,非天鹰直接从阿砚膝盖上掉了下来。
鹰生如此凄惨,它竟已沦落至此?
萧铎皱眉,单手将装死的非天鹰拎起来:怎么变得这么笨。
非天鹰耷拉着脑袋装死,它不想活了,这次是真得不想活了!
萧铎抬手掀起巨大的鹰翅膀,越发不悦:怎么这鹰越来越傻了?
阿砚见此,再也看不下去了,直接站起来,从他手里抢过非天鹰抱住。
你也不用说了,我就知道,你接下来还要说,这果然是什么人养什么鹰,你会说,这小丫头这么笨这么傻,可不就是养一只笨鹰傻鹰嘛!
阿砚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最后眼圈一红: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萧铎微诧,看她不高兴的样子,连忙辩解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也没有要那么说,我只是看着这鹰变笨了,想教训一顿,免得它惹你不开心。
阿砚悲愤jiāo加看他:是啊,怎么送给我后就变笨了呢!以前可不是聪明得很么!
萧铎无言以对,低头自己想想,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问题。可是此时多说多错,他抿着唇,竟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甚至觉得,或许变笨的不止非天,还有自己。
阿砚见他竟然连辩解都辩解了,低着个头,看着就一副心虚的样子,越发觉得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
其实现在萧铎对她很好,好得不得了,好得她都害怕,可是她却依然觉得哪里不满,总觉得欠缺了点什么。
也许萧铎越是对她包容忍让伏低做小,她就越害怕吧,害怕其实有一天他脸色一变,翻脸不认人。
害怕自己又像以前一样,割ròu喂鹰最后惨遭火焚,当然更害怕自作自受,为他心痛而死。
她想起这一切,咬了下唇,将非天一股脑塞到他手里:这个还给你,本来就是你的!
说完,转身就跑了。
萧铎见此,忙抱着鹰追上去。
阿砚,我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我没有要说你笨!
阿砚,我的就是你的,我已经把这只鹰送给你了。
阿砚,我不许你跑。
说着这个,他已经拦住了她的去路,拦腰将她抱住。
阿砚挣扎,踢腿,用拳头捶打他,可是却怎么也无法挣脱。
而就在这挣扎中,她又哭了。
你欺负我!她哭着控诉他。
我没有。他认真地这么辩解。
你骂我笨。她不忘旧恨。
笨的是我,我才笨。他痛斥自己。
你还说我丑!她颇为记仇。
你丑?你怎么会丑呢,你和我娘长得一模一样,我娘当日可是燕京城第一美。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说我丑得没人要!你嘲讽我挖苦我看不起我!她继续翻旧账。
那是我以前眼瞎!萧铎gān净利索地痛骂过去的自己。
如此闹腾了半响,她指控,他小心辩解;她骂,他做低伏小地听着;她哭,他温声细语地哄着;她再指控,他再小心辩解如此往复。
许久许久后,非天都觉得自己要睡着了,耷拉着鹰脑袋来回瞌睡,这两个人好无聊。
最后阿砚不哭了,总算脸上有了点笑,手也被萧铎牵着了,两个人就这么走在湛蓝如玉的小湖旁。此时阳光洒在波纹乍现的湖面上,仿佛在湖面洒上了银光闪闪的碎宝石。深秋时分的风chuī过湖面,chuī皱了这倒映了蓝天的碧缎,带来了些许水汽的微凉和隐约的桂花清香,沁人心脾,很是舒慡。
阿砚深吸口气,望这碧蓝的天,瞅了下身旁牵着自己手的男子。
虽然他年纪也不小了,俊美挺拔,出身不凡,可是最近这些时日面对自己,倒像是个孩子般。今日的这风,这湖水,还有这携手漫步的qíng景,倒是让她想起了昔日夕阳下偶遇的少年。
假如那一次,她不是在知道他是九皇子后便仓皇而逃,命运是不是会有所转变?
这个念头在阿砚心中浮现,不过转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想想那个割ròu喂鹰的小尼姑吧,她后来死了,死得很凄惨。
阿砚低下头,轻叹了口气:鹰啊鹰!
一旁的萧铎所有心思都放在她身上的,此时见她叹气,又提起鹰来,顿时拧眉:你不喜欢这只鹰是吗?
说着,他略显不悦的目光扫过了肩头那只鹰。
可怜的鹰,原本耷拉着脑袋都要在萧铎肩头睡着了,忽而间就听到自己被提起,顿时觉得躺着也中枪,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打起jīng神,冲着萧铎讨好地咯咯了几声。
若是以往,它这么叫,萧铎必然伸手去抚摸它的毛羽,然后再拍拍它的秃脑袋。但是显然它的主人已经变了,受女色所惑,它的主人已经不分青红皂白了。
它让你不高兴,我就命孟汉打它。萧铎轻描淡写地这么说,那语气,颇有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的态势。
可怜的非天,连忙用祈求的目光看向阿砚。
阿砚也有些懵,心道这话题怎地转移得如此之快,待看到非天可怜兮兮的眼神,顿时无奈,她同qíng地抬手摸了摸鹰脑袋:我很喜欢非天,你不要打它了。看看这可怜的小东西,都快吓坏了。
非天听到这话,小圆鹰眼睛顿时充满了感激,几乎都要流下泪来的样子。原来新的主人对它还是不错的!
萧铎抿唇,低头看着她,没说话。
她可能还在生自己的气,至少不待见自己的,所以刚才虽然牵着手,但是总觉得对自己疏远冷淡。如今呢,她伸手去摸自己肩膀上的鹰,这个姿势让她几乎是半靠着自己。
两个人距离太近,自己的长发被风chuī起,就那么轻轻chuī拂在她的面颊上,和她腮边的细发丝丝缕缕地jiāo缠,在空中犹如水波般摇曳出柔美的姿态。
低头望着两个人jiāo缠的发丝,他胸臆间泛起异样的酸疼,一时不由得伸出手来,小心地去触碰那缕发丝。
微凉的手指捏住了chuī拂在腮边的秀发,里面有他的也有她的,修长好看的长指轻轻捻住,半响后,才怅然若失地放开。
阿砚。他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微灼的热气在她鼻端萦绕。
嗯?她若有所感,微微低头。
人真得会有前世今生吗?他语气中带着些许茫然的疑惑。
啊?阿砚微震,仰脸看他,入眼的却是他眸底清晰可见的迷惘。
如果真有前世,我们一定认识。他怔怔望着两个人jiāo缠的发丝,喃喃地这么说。
他还真猜对了阿砚重新低下头,咬牙,暗暗心塞。
你一定是我爱之刻骨的他若有所感,不免遐想,就这么哑声说道。
停!阿砚连忙制止,她可不想让这个人在这里遐想,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什么几世qíng缘,那都是美好的想象。
现实是那么残酷。
第53章
这一日何小起因想着晚间的膳食,便专来找阿砚,听下人说起应是来湖边遛鹰,便特意到了湖边,谁知道远远地看过来,却见两个人影紧紧偎依在一起,不由得喉头一涩。
当下不敢上前,仔细看去。却见九爷本就身材挺拔修长,如今一袭湖蓝色软缎长袍,黑发不羁地在风中飘扬,肩头又蹲着那只非天鹰,越发显得玉树临风俊美异常,犹如天神下凡一般。而就在他的怀里,身形娇小的阿砚偎依在他胸膛上,两个人一忽儿大声说笑着,一忽儿又低下声去不知道窃窃私语什么,偶尔间阿砚不说话了,九爷竟是抬手摸摸她的头发,俯首下去,温声细语地不知道哄着什么。
虽是离得远,并不能看真切,可是九爷何等残冷之人,如今搂着那娇小的姑娘,神态间竟是难得的宠溺,这都是隔了老远也能感觉得到的。
其实如今府里都传遍了,谁都知道,那个叫阿砚的厨娘上了九爷的chuáng,被九爷宠得跟宝似的,真是要什么给什么,就连九爷心爱的非天鹰,都给她当玩具了。甚至连九爷母亲遗留下的一个玉葫芦,也挂小姑娘脖子上了。
那些曾经欺负过阿砚的,一个个都吓得跟什么似的,生怕阿砚过来找麻烦呢。
阿砚是他的师父,教他做菜,他很感激,也很喜欢。
九爷的身份,他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那么尊贵的身份,这些年来,谁都知道他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时人说他有断袖之癖,也有说他根本有不举之症的。如今阿砚这么个小小姑娘能得了他的青睐,不知道让多少人大吃一惊。看如今他宠爱阿砚的态势,以后阿砚跟在他身边,必然风光荣耀,富贵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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