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何小起速度却是极快的,刚一走出厨房,整个人便钻入了黑暗中。
阿砚待要追出去,却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抬眼看时,竟是颍荷回来了。
颍荷见厨房门大开,阿砚一个人站在门前,qiáng劲的山风呼啸着chuī起她的头发和衣裙,她整个人单薄得仿佛要被chuī走一般,不免担忧。
顾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站在风口上,仔细冻坏了。
阿砚抬头看了下颍荷,沉默了下,还是进厨房去了。
坐在灶房旁边,偎依着那暖烘烘的墙壁,她闭上眼睛,开始想何小起刚才所说的那些话。
他是铤而走险做了什么吗?
自己如果现在找到他,不管不顾地要他悬崖勒马,会怎么样?
一旦踏出了这一步,若是被萧铎知道了,他还能回头吗,还有命在吗?
就这么想着,外面天不知不觉要亮了,阿砚开始亲自烧火准备早膳。
一夜未睡的脑子里却昏沉沉的,不断地回想着何小起对自己所说的那些话。
正想着间,忽而就听到颍荷低叫了声:顾姑娘,你的手!
阿砚低头一看,却见火苗已经舔上了自己的手指,她竟未曾觉得疼痛。
当下忙将那根柴塞进去一些,把火势严密地堵进灶dòng里。
做完了早膳,她总算有片刻的空闲,本来应该赶紧回去补觉的,可是她却揣着袖儿,胡乱在这府里逛起来。
何小起到底住在哪里呢,她想找到他,问个清楚。
可是这府邸实在大得紧,她随口问了几个丫鬟,也根本打听不到,收拢了下棉衣领口,她将冻得发红的手缩进棉袖里。
正犹豫着间,却见柴大管家背着手过来了。
柴大管家看向阿砚的时候,目光中的qíng绪,是阿砚无法参透的。
打量的,不甘的,怨恨的,种种qíng绪扑面而来。
如果不是年纪悬殊,阿砚几乎觉得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辜负了他的qíng义,或者抢了他的夫人。
你先去厨房吧,等到巳时,便要给九爷准备午膳了。他在打量了她良久后,终于背起手,慢腾腾地吩咐下来。
阿砚盯着他,却是反问道:你不是说放我走的吗?什么时候?
柴大管家冷笑:总是要选个好时机。
阿砚点头:好,我知道了,我等着。
一时告别了柴大管家,阿砚也不再去找何小起了,便径自回到了自己房间。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这屋子里一穷二白的,现在她也没几件换洗衣物。
略想了想,她卷起了一个棉被,用包袱扎紧了,压在被褥下面。
万一真要逃的话,外面风雪大,天又冷得厉害,她总不能活活冻死。
准备了棉被后,阿砚便琢磨着为自己筹备一些gān粮,这事儿倒是好办的,厨房里如今她当家,要什么没有呢。
水倒是不用带的,外面四处都是残雪,到时候渴了抓一把来塞嘴里就行,关键是gān粮。阿砚趁着晚上做夜宵的功夫,偷偷地给自己做了糜饼、杂饼和皱饭等,统统装在竹筒里,自己揣怀里带到房间,又塞进那个卷起来的棉被里。
反正现在天冷,一时半刻也不怕这gān粮坏掉的。
提心吊胆地过了这几日,眼瞅着这天就是元宵节了。
第75章
元宵节这一日,若是外间,必然是灯火通明鞭pào四起的,可是这府里却是和别处不同,即便到了元宵节,也是冷冷清清的。只是今年不同,因前些日子出去游玩的小十七爷回来了,他是要玩鞭pào的。
于是柴大管家格外开恩,说是因着今年小十七爷在,趁机下人们可以在偏远里挂上灯笼,并放点烟火鞭pào。
这令一出,大家纷纷感恩戴德的,只说这柴大管家实在是个好人,平日里就极为和善的,如今更是体恤众人。
阿砚却想起他对自己的种种不喜来,想着或许他这个人真得不错,只是对自己不好罢了,对其他寻常人等那是极好的一个管家呢也怪不得萧铎格外信任他,便是当初自己chuī枕边风,也没能把他铲除。
眼瞅着大家都去偏院了,阿砚看了看身旁陪着自己的两个厨娘,便笑问道:你们不过去?
两个厨娘眼中有所期望:可以吗?
阿砚点头:去吧。
这两个厨娘听着分外惊喜,当下谢过了阿砚,便披上棉罩,戴上了帽子,径自出门去了。
阿砚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不免想着,今晚若是真得会走水,这火会从哪里起来呢,会否伤了这些无辜xing命?
低头细想,何小起那人和这些厨娘也是曾朝夕相处的,若是真都葬身火海,他又怎么忍心?一时又不免想起那一日酒楼上挂着的那伙计尸体,那qíng状实在是分外凄惨,又是一条枉死的xing命。
可是其实世间枉死的xing命何其多,自己也是其中之一,这个时候想着晚上的走水,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不过是独善其身罢了。
阿砚苦笑了声,不再去想了。
她连自己今晚能不能逃过这一劫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能力去关心别人呢。
当下偷偷地从厨房取了一把锅底灰,回了自己房中,也不敢开灯,就用手去摸索了那棉被以及里面藏着的gān粮,都是好好的呢,以她的食量,吃个七八日总是没问题的。
她将棉被重新用一张兰花粗布大包袱卷起来,打了一个结后,背起来掂量了下,自己背着跑是没问题的。
至于厨房后面的那个dòng,看样子应该是个狗dòng,有些年月了的样子,虽很是脏乱破败,不过她这个身量钻出去也是没问题的。
如今万事俱备,只等何小起所说的走水了。
她心里有事,难免觉得这时间分外的难熬,背着那包袱,时不时看看外面,却见外面零星雪花又飘了起来,夜色浓重,朦胧远山连绵不绝,偶尔间会有轻微的鞭pào声传来,那是沉闷多日的府邸中久久不曾有过的欢快。
正想着间,忽而便听到外面的声音杂乱起来,侧耳倾听,却觉夜色中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喊叫走水的声音,那声音此起彼伏的,不绝于耳。
阿砚心里一喜,知道这事儿是应了何小起所说,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忙背起自己的包袱来,用锅底灰把脸上一抹,又把头发弄乱了,低着头直接冲出屋门。
一出这房间,外面的喊叫声和脚步声就更清晰了,听起来像是一处偏院着了火,那火势直向着萧铎的房中去了。
冲着萧铎去了
阿砚在心里细细品味了这其中的意思,不免攥紧了手中的包袱系带。
其实何小起那晚对自己说出这话,她应该是早就猜透了的。何小起定时和外人勾结,里应外合地给这宅子放火,他放火,不是烧那些无辜下人,而是冲着萧铎去的。
萧铎武功高qiáng,剑法了得,寻常人根本奈何不了他,可是现在趁乱放火,再行些下流恶毒手段,萧铎或许就此栽了呢。
再者,不是说今晚小十七爷回来了么,看得出,那个少年是个天真的,而萧铎也是在乎这个弟弟的。若是对方以这位小十七爷为要挟,萧铎未必就逃脱得了。
也就是说,今晚萧铎怕是真有些麻烦。
雪花飘零中,阿砚深吸了口气,抬头往那茫茫苍穹。
这一夜,一如上一世那个酷冷的夜里,她抱着那个冻僵的少年,却为自己迎来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
她想活,无论如何想活下去,不想死。
阿砚越发握紧了手中的包袱系带,咬紧牙,狠狠心,一溜小跑往厨房方向跑去。
到了厨房那里,隐约可见远处人来人往,大家都在设法救火,还有人大喊大叫,远处则是已经传来打斗声响。
这是一个杂乱纷呈的夜,雪花,杀戮,yīn谋,和死亡。
阿砚不再犹豫,一个转身,径自跑到了厨房后面的狗dòng里,先将包袱推出去,自己又收腹吸气,小心翼翼地往外钻。
费了半天功夫,弄了一身的雪和泥,总算钻出来了。
她大口地喘着气,看看四周围,却见果然有走动守卫的侍卫,便忙蹲在那里,不敢动弹。
这府里果然是戒备森严的,只是如今那些侍卫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大家低声不知道商量了什么,便也纵身一跃进了府内。
府内此时喊杀声打斗声越发激烈了。
这可真乃是非之地啊。
阿砚四处瞅过去,并不见什么人影,当下弯着腰,背着包袱,迈开步子开始往外狂奔。
自由了,只要跑出这府中方圆十里地,她就能得自由了!
北风凛冽,雪花飞扬间,有剑芒几乎和这漫天雪花融为一体。
剑芒所指之处,朵朵艳丽的腊梅瞬间绽放开来,染湿了地上的雪,也惊到了一旁的众人。
萧铎一柄长剑在手,犹如松柏一般立于这苍茫天地之间,肩头一只雄鹰孤傲而立,身后却是火光漫天。
抬起眼来,他盯着这层出不穷的刺客,绽唇一个冷笑:谁还要来?
他这一笑间,众位刺客纷纷面面相觑,眸中尽是惊恐。
传闻九皇子剑法了得,可是此时他们详细筹谋,请来了唐家暗器高手,并出动玉香楼七十二名顶级杀手,bī得他腹背受敌,可是谁知道,他一柄长剑在手,却是森寒凛冽,所向披靡。
他哪管你是什么yīn谋诡计,更不畏惧什么毒刺毒烟,竟是一柄长剑所到之处,尽皆倒下。
此时地上的雪已经被染成了红色,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尸体。寒风chuī起那些死去人的头发,混着红色的血,白色的雪,在这刺骨的寒夜中一起一落的,看着分外的惊悚。
而那位杀了这许多人的九皇子,此时却那么勾唇一笑,笑得犹如暗夜里的鬼魅,带着他那夺人xing命的凶残恶鹰,犹如来到人世间的勾魂使者。
众人全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今天算是栽了,栽了。
萧铎鄙夷地望着眼前这群已经失去了斗志的刺客,淡声吩咐一旁的柴大管家:你带着小十七,离开这里。
小十七担忧地望着萧铎:九哥,那你呢?
他也不傻,知道外面刺客绝对不止眼前这些,那些丧心病狂的人,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手段,一个个都想着夺他xing命呢!
萧铎眯眸,冷道:少废话,走。
柴大管家看了萧铎一眼,提起小十七来,面向萧铎恭声道:九殿下,保重,我先保护十七爷离开了!
话音刚落,也不顾小十七的抗议声,运起轻功,纵身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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