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铎眯起眸子,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微一松,顿时那个被他活生生提起来的老活佛犹如一堆烂泥般瘫倒在了地上。
可怜的老活佛一边咳着,一边艰难地道:杀孽啊,杀孽!你曾造下那么大的杀孽,如今竟然死xing不改,还要铲平我皇觉寺!你
萧铎勾唇,唇边泛起一抹嘲讽的笑,轻蔑地哼了声,他有恃无恐地道: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qíng,也明知道我想知道什么。寄过如今你要死了,却故意不告诉我。那么害死他们的人就不是我,而是你。
他的话实在是太过于qiáng词夺理了,可是听起来却又是那么的有道理。
老活佛这个时候都连着呛咳了好几声,最后鼻涕眼泪都一起往外冒,他颤抖着半趴在那里,半响后才摇着头喘着气道:我说,我都说
当萧铎走出这个禅室的时候,竹桌上的蜡烛已经熄灭了。
油尽灯枯,蜡烛燃到了尽头,而地上那个瘫着的老活佛,终究没能以一个气定神闲的姿态坐化,而是选择了一个最俗气的方式归西。
当萧铎离开这个禅室的时候,尽管他以绝对地优势bī迫着老活佛说出了所谓的秘密,倒出了老活佛所有知道的一切,可是他心中的疑团却更大了。
阿砚并不是什么残花败柳,她是佛门圣地洗砚池里的一枝莲花,曾经听佛书万卷,乃是佛门灵物。
而自己的,依然是一把剑,一把曾经肆行无忌的剑,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三界独尊无人不惧,不知道伤害了多少人的xing命,造下了多少杀孽。
之所以这位老活佛一见自己,便是魂不附体,只因为他能感悟到萧铎身上,曾经沾染了多少佛门中人的血。
可是为什么会有一把剑被封印在了上古山下的神庙里,以及他到底是怎么沦落人间,还有阿砚这个佛门灵物为什么坠入人间后开始了和自己的数世纠缠,这就是老活佛自己也不明白的事了。
他其实还是想再问问的,好生bī问,吓一吓,让他感悟点什么,可惜后来他真得就那么死了。
萧铎拧眉,再一次想起了那个遥远而神秘的上古山。
或许那个地方,他还是需要再去一次的。
他,世间那些随他心意而动的剑,还有上古山的剑,这些到底都是为什么。
当萧铎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下榻的院落时,却见阿砚正等着他呢。
怎么样,那位老活佛怎么样了?阿砚关心地这么问。
死了。萧铎淡淡地道。
死了?阿砚震惊,想起那个老活佛可是皇觉寺的镇店之宝,如今活生生被萧铎吓死了,以后怕是萧铎名声更不好了?估计一代bào君总是逃不掉的。
不是我吓死的,是他自己死的。萧铎淡淡地解释说。
阿砚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当下也不再说什么了。
因他们还要回到燕京城,进行祭祀大典并主持晚上的皇宴,是以如今看看时候,也该回去了。
按理说这个时候萧铎应该御笔一提,拨款白银若gān来修缮皇觉寺,也算是皇帝的仁慈之心。可是萧铎此时心qíng不好,想起阿砚是什么佛门灵物,而自己呢则是杀戮了不知道多少佛门子弟,便觉得颇为不快,于是当大太监将那个功德薄放在他手上的时候,他随意看了下,便扔到一旁去了。
修什么修,早点塌掉就是了。
怪不得上辈子他还放火烧尼姑庵,这些佛门之人,若是能够永远不存在于这个世间才好呢。
当下夫妇二人重新坐上了金辂,两个人依然并排而坐。
阿砚因为之前被外面太监无意间看到自己的行径,此时格外注意,小心收敛。这么一路下了山后,她小心地看了眼萧铎,才觉得不对劲。
萧铎这个人吧,高兴不高兴,别人看不出来,她却能感觉到的。
现在萧铎虽看似依然面无表qíng的肃穆,可是那好看的薄唇是微微抿起来的,唇线绷得几乎成了一把剑。
这意味着此时他是十分不悦的。
怎么了?还在想着皇觉寺的事?阿砚从旁软声问道。
没。萧铎其实不太想说。这些事qíng,如今没个头绪,说了后不过是平白增添她的烦恼罢了。
可是他越是这样,阿砚越觉得不对劲,她拧眉细想了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位老活佛临死前,你是见过的,是他说了什么让你不喜吗?
萧铎双眸平静,不曾说是,也不曾说不是。
阿砚见此,越发肯定了,心中一动,又问道:这件事和你我有gān系,是吗?
萧铎微微阖上眸子,依旧是不说话。
阿砚却有些绷不住了,她趴过去,伸出胳膊来揽住他劲瘦的腰杆,柔声问道:到底说了什么?一定和我有gān系的,要不然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萧铎睁开眸子,低首看了看怀中的阿砚。
她一脸温柔地趴在自己胸膛上,细软黑亮的头发铺在自己腰际,金贵繁琐的头冠在自己眼前颤巍巍地晃动。
他抬起手来,轻轻将她的头冠放正了,又伸手揽住她的腰肢,这才淡声道: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多少提起你我的来历。
嗯?你我的来历?阿砚顿时眼前一亮。
说你是佛门得道高僧,我是不为世俗所容的恶剑,因为你对我心生仰慕,便追随于我。后来佛门容不得你,便将你驱逐下界,我对你割舍不下,也跟着你来到人间。萧铎随口这么说道。
真的?阿砚听得云里雾里,低头细品了一番后,又觉得这个故事实在是太凄美làng漫了。
不过她很快想到了不对的地方:那为什么你下凡后,害死我七次呢?还有就是柴火又是做什么的,宁非为什么那么说?
第130章
为什么你下凡后,害死我七次呢?还有就是柴火又是做什么的,宁非为什么那么说?
阿砚这么一问,萧铎淡定地抿了抿唇,镇定自若地继续道:他们都是不想让我们在一起,是阻止我们的老顽固。
阿砚趴伏在萧铎胸膛上,听得皱眉:那个神庙呢,神庙又是怎么回事?
萧铎这下子是无言以对了。
阿砚叹了口气,仰起脸来,歪头打量了他半响后,终于伸出手去够他的鼻子,当够到他鼻子时,她轻轻揉了下:这是没事给我说故事的吧?
真以为她会信?她有那么傻吗?!
关于她和他之间的纠葛,其实她早已有所感触,只是很多事qíng不敢细想罢了。如今从他编造的这似是而非的故事来,她隐约明白,她是佛门中人。
或许并不能称之为人吧,是佛门的灵物而已。
想起这个,阿砚怔怔地将脸靠在他胸膛上。
微微闭上眸子,透过那刺绣jīng致的明huáng色龙袍,阿砚能感触到他的胸膛,结实而坚硬的胸膛。
曾经这胸膛上仿佛都透着阵阵森寒之气的,可是如今却渐渐好起来了。就这么靠着,她能感到些许温热气息。
她或许真得只是佛门的一个灵物罢了。
他踏入人间九世,xingqíng依然是如此的狂肆无忌,不知道曾经那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他,又会是怎么样的xingqíng呢?
阿砚此时脑中忽然就想起了那件事,那件她和他夜里温存时才会发生的事,万剑齐动,电闪雷鸣。
其实心间骤然间仿佛有所悟,她约莫明白了什么。
不敢细想,一想之下,便是心中狂跳。
实在是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了。
其实不光是他和她的事,还有上古山下那把剑,那把被封印起来的剑,剑是在剑鞘中的
而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上古山那把剑其实就是萧铎自己。
几千年前,萧铎的身边应该是有一个叫柴火的忠仆,有一只叫非天的神鹰。萧铎带着一只鹰,一个老奴,曾经做出个让佛门中人闻之惊惧的嗜血之事。
可是后来萧铎的原身被封禁了,封禁在上古山下的神庙中。
柴火这个忠诚的老仆守候了他几千年,并在那里繁衍了一个村庄,那个叫望族的村庄。柴火为了保护他这个已经沦落到人世间的主人,便也随着来到人间。
阿砚趴伏在萧铎胸膛上,脑中忽然有什么东西闪过。
那些柴火曾经骂过她的话,说她是贱人,说她毁了他的主人。
还有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她赤脚走在荒芜的山头上,那山明明生得巍峨起伏,可是上面却是寸糙不生,周围连个雀儿都不曾有,偶尔间泛黑的石fèng里会冒出一点糙根,却也是破败gān枯的。
就是在这座山上,柴大管家用愤恨的目光盯着阿砚,抬起手来指责她道:你这贱人,为何会在这里?
而那个时候的阿砚还听到了尖利的鹰叫声,那是非天在灰败的苍穹下孤寂而悲凉地张开翅膀。
陡然间,阿砚整个人仿佛被人扼住了颈子般根本无法呼吸,一种熟悉而残忍的痛狠狠地揪扯着她。
曾经她以为梦中的那座山,是被大火烧的,那就是她当了十几年尼姑的那座山。可是现在,她忽然意识到了。
梦里的山竟然是上古山。
在几千年前,当萧铎被封禁在神庙中时,当那座上古山陷入了荒凉绝望中时,柴火就曾经用愤恨绝望的目光望着自己,大骂自己。
阿砚,怎么了?
萧铎拧眉望着怀中的阿砚,却见她整个人缩作一团,仿佛一只刚刚出生的小雀儿一般颤抖地靠在自己怀里。担忧地将她的脸抬起,却看到那张小脸上全无血色,一双水灵的眸子也仿佛蒙上了一层迷雾。
这是怎么了?不舒服?萧铎的长眉拧得越发紧了,与此同时,他还将手指搭在了她的脉搏上。
阿砚颤抖着伸出胳膊,攀附着他的脖子,轻轻摇了摇头,让自己慢慢地平静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金铬已经到了太庙前,按理说皇上和皇后应该下了金铬,然后再换成车辇才能进入太庙。
奏乐之声停了下来,前后拥簇的侍卫也都停了下来,更有追随在后的文武百官也都随之停下来,跪拜在那里。
外面有礼官跪在那里,恭敬而郑重地喊道:请皇上和皇后下金铬。
这话喊出后,按说皇上和皇后就应该携手下这金铬,然后分别在两位大太监的搀扶下,去换乘车辇。
可是这话喊出后,金铬里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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