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整整站了三天三夜。
不是处罚,而是修炼。
他的灵力迟迟未能彻底淬炼出来,玉皇观的人都觉得他很难成为一名真正的修士。
即使大家都认同他的毅力决心,但有时候再坚毅能吃苦,没有天赋也无济于事。
这是一个残酷的现实。
艰苦环境也许能逼出他的潜力。
云未思主动提出到这里来修炼,师尊同意了。
师尊素来严厉,这样自苦的修炼法子,是对方所乐见的。
他从未给云未思灵丹妙药,从不让他走捷径,甚至连修炼瓶颈上的指点,也总是寥寥数语,吝于开口。
三天,也许是更久,他已经完全模糊了概念。
脑海一片空白,唯有丹田一点灵力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风雪消停一些,视线不再模糊不清。
他眨了眨眼,睫毛上的霜花簌簌掉落。
远处石头上,坐着个人。
那人头顶肩膀上都落了些雪,想必这个姿势已经维持很久。
那是师尊。
以对方修为,根本不必用这种法子来磨炼自己,但他还是坐在那里,与云未思遥遥相对。
云未思想笑,忘了脸已经冻僵住,差点就笑出裂痕。
但心底的笑还是徐徐漾开,像春意拂过结冰的湖面。
后来,他在那里坐了多久,师尊也就坐了多久。
直到他终于能够自如控制灵力,将其运转全身,收放自如。
有些人并不喜欢用言语来表达想法,他们的想法通常都蕴含在举止行为里了。
他觉得,师尊内心其实是个十分温柔之人,只是他不善于表达,也不屑轻易表达。
能领悟的,便是缘分,若因苛刻而错过,师尊也绝不惋惜。
他在冰天雪地里沉沉睡去时,身体似乎被抱起,许久之后醒来,那种暖意似乎还在。
从家破人亡起,他原以为自此孑然一身,独来独往。
没有师尊,他也许现在什么也不是。
“不要跟着我了。”
场景变换,耳边传来这样的话。
师尊对他重复了一遍。
“我们早已恩断义绝,你不必再跟着我,徒惹牵绊罢了。”
他见对方要走,上前两步将胳膊拽住,继而紧紧抱住。
“师尊!”
这样幼稚的举动,换作往常,必是要被训斥的。
但这一回却没有,他听见师尊静默半晌,只是叹了口气。
“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你修无情道,便是修成如此模样吗?”
“不然,还是我代你去吧。”
“我早已说过,此去吉凶未卜,不必二人都搭上。在外人眼里,你我已经反目,在我没有查出幕后之前,他们必然不会针对你。”
悲凉的情绪在心头缓缓流淌,他似乎早已预见对方即将去赴一场无法回头的约定。
惟愿此刻肌肤相贴的温暖,能停留得更久一些
师尊是如此强大,天下第一人,一个何其尊荣的名头,所有敌人都不敢正面与师尊对上,再狂妄的人,也会在他面前低下傲慢的头颅。
但强大并不意味着无敌,人心如水不能平,与利益伴生的阴谋从来就没有间断过。
师尊发现隐藏在六合烛天阵背后那只翻云覆雨的手,也意识到敌暗我明,六合烛天阵很可能会出问题。
但他终究决定答应任海山的请求,成为六名持阵人之一。
云未思在后来无数次想过,要是当时他尽力阻止,是不是师尊就不会去了?
不可能的。
他早已知晓答案。
师尊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更改。
九方长明这个人,看似随意妄为,任性得令人发指,连宗门都是说离开就离开,说改换门庭就改换门庭,从来不顾及他人想法,对徒弟又严厉无比,严厉到有的徒弟受不了,直接叛出师门。
但云未思知道,这人心里,却有着至为柔软的地方。
只有愿意去读懂他的人,才能窥见这一方别有乾坤的天地。
“那我等你。”
仿佛游离于外又置身其中,云未思听见自己在说话。
“如果你没回来,我就去找你。”
一只手落在自己头顶。
就像少年时那样,温暖而有力量。
那是无声的默许,也是两人的默契。
但转瞬之间,那只温暖的手消失,取而代之是天地混沌,无边无际的迷雾。
难听刺耳的嘶吼在耳边响起,硕大身体伸出尖利指爪拍过来,稍一愣神就差点身首异处。
这东西远远望去宛如一座小山,浑身鳞甲坚硬反光,隐隐发绿,那双血红眼睛缓缓转动,透着血腥残暴。
它原本应该是寻常老虎,却因被魔气侵蚀,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九重渊雏初成,到处都是这样的妖物。
张开嘴巴,口涎从獠牙缝隙流下来,魔兽微微后退,作出蓄势待发的攻击姿势。
下一刻,它扑过来了!
云未思不记得自己已经杀了多少只这样的魔兽。
有人间寻常野兽受魔气侵蚀变异的,也有原本就从深渊缺口跑出来的漏网之鱼。
还有修为强大不逊于人间宗师的妖魔。
他想要在九重渊长久立足,就必须将这些障碍通通铲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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