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无所谓甜不甜,但墨染却是不喜吃甜,想着,他笑了笑,若是墨染吃了这个,怕是眉头都要皱成一团。
王公公见他眉眼都弯着,很是愉悦的样子,以为他喜欢吃这糕点,便偷偷记了下来,下次若是陛下还要吃糕点,便上这种。
一块糕点,却是打开了萧逸宸记忆的洪流,由墨染不喜甜,到他冷着脸,面对自己时,只要稍一撩拨,就会脸红的不成样子。
墨染感情匮乏,却把他仅有的,珍贵无比的情,毫无保留的都给了他。
萧逸宸叹息一声,胸腔处酸涩不已,萧以安说以为他要亲自去南楚,其实他何尝不想去啊。
五年前,他登基的前夜,和任鸣风喝到酩酊大醉,那一夜他和任鸣风说了什么,他后来都记不太清了,唯有任鸣风说的,楚云鹤来了大梁,他一直记得清楚。
墨染还活着,甚至就在南楚的消息令他心神震荡,他想去南楚找他,然而那时候朝堂还不稳,他根本抽不开身,别说去南楚了,他抽身出趟宫都很难,每日堆积如山的政务,等着他去处理,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情,就置黎明百姓于不顾。
他既然选择了坐上这个位子,就会负责到底。
但也不是没有派人去南楚寻过,花费数月时间,除了带回来的消息,墨染极有可能是楚云鹤那刚刚宣布回了南楚的弟弟之外,根本见不到人,也无从带回墨染。
墨染身上的胎记,无意间丢了的玉佩,他之前就有想过墨染的身世,但也只是猜测罢了,直到任鸣风说楚云鹤拿着墨染丢了的玉佩在寻他,他便确定了,墨染就是楚云鹤的弟弟。
所以那时候也不急了,墨染与自己的家人刚刚重逢,肯定是要待在一起一段时日,待够了也便回来了,所以他没再派人去南楚,也禁止了旁人谈论南楚的事儿。
然而这一等就是几年,墨染始终不见回来。
后来朝野稳定了,不再那么忙的时候,有些心思就开始蠢蠢欲动,万籁俱寂,睡不着的某一个夜晚,他甚至动过现在就去南楚找他的念头,然而,当天渐渐亮起来的时候,那些冲动,随着黑暗一起退却,只余一堆心凉不已的灰烬。
他止不住的想,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要不怎么还回来?或者是从小就缺失的那份家人的爱意,现在补了回来,以致于他不舍得回来自己身边?
他不确定了,不确定在墨染心里,究竟是自己更重要一些,还是他的家人更重要些,当然,他也不想把自己和墨染的家人放在一起比较,因为两者是不一样的。
他可以在别的事情上一往无前,唯独在对待感情,对待墨染的这件事上,他退缩了。
始终没有自己亲自去寻墨染,从前是忙,后来则是不确定。
虽然平日里,无论什么方面,感情也好,旁的什么也罢,一直都是他在引着墨染在走,可他也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这时候,没人能来告诉他,该怎么走。
宜妃不行,跟他相识二十几年的林晟不行,墨染亦是不行,只有他自己,摸索着,哪怕是碰的头破血流,也要硬生生走出一条路来,可感情不一样,这不是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他需要两个人,共同来走。
……
赵庭铮出发去南楚前,去了林晟府上,说是要在走之前一块喝次酒,之后会有几个月见不到了。
林晟笑,没有揭穿小孩是因为时隔几年,再次踏上故土,心里慌乱,才来寻他,他拿了酒来,两人依旧坐在上一次的石桌前。
赵庭铮没有用碗,他拆开一坛酒,和林晟碰了碰,就仰头灌下一口。
林晟没拦着他,反而笑着说,有他当年喝酒的风范。
赵庭铮不由瞪他一眼,然而沾着水光的眼睛,没有丝毫威慑力。
林晟哈哈大笑起来。
赵庭铮更郁闷了,他隐约觉得,来寻林晟,不是个好的决定。
酒过三巡,赵庭铮已经喝得迷迷糊糊了,他酒量本就不怎么行,这么豪饮一番,自然是撑不住。
林晟倒是还很清醒,甚至一点上头的迹象都没有。
想当年,林晟也是伴着黄沙落日,饮下烈酒的男人,这点酒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见赵庭铮已经醉的厉害,他起身,想着扶着人去歇息,心里还觉得稍微有点对不住他,明日就要出发去南楚,今日却在他府里喝醉了酒。
林晟摸了摸鼻子,刚才应该拦着点的,不应该由着他这般喝下去,明日舟车劳顿,又该是一番头疼了。
赵庭铮由着他扶着自己,他的手搭在林晟的脖颈处,少年的身量这几年犹如抽了节的竹子,可劲长,现在已经和林晟差不多高了,隐隐还有超过他的意思。
“小孩酒量不好,就不要瞎喝。”林晟对着身边的人说,也不管按着现在的状态,他能不能听明白。
赵庭铮点了点头,他现在因为酒的关系,脸格外红,也格外乖巧,林晟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出言反驳。
林晟满意了,他扶着人去了从前赵庭铮去他府上,就一直歇着的院子。
林晟把人放在床上,替他收拾妥当,盖上了被子之后,林晟推开门,要走,赵庭铮突然开口说:“你知道……他为什么收留我吗?”
这才是他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即将要再次踏上南楚,心里复杂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么多年,他心里一直有这个疑问,萧逸宸那样的人,为什么会选择收留当时没有丝毫用处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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