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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没有回答,沉默很久很久,久到他刚热起来的手心又有发凉的趋势,甚至就连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周渡握着他的手一紧,唇瓣又在他的耳廓边贴了贴,温柔地安抚道:“不要去回忆,不想说就不说。”
    沈溪头埋在周渡的肩膀上,咬了咬他肩上的衣物,遏制住发颤的牙齿,过了良久,他声线沙哑而又小声,像是极力在忍耐着什么一样,吞吐道:“……他们……把我……关在地窖里……不让我出去。”
    说出这句话后,沈溪就像是得到解脱一样,放声在周渡的肩上哭了起来,说话也语无伦次:“周渡,我好害怕啊,好害怕啊,我看不到光,没有来救我,打雷了,要下雨了,雨水漫进来,我好冷啊。”
    虽然沈溪说得混乱颠倒,但周渡通过他的言语还是拼凑些信息出来。
    根据沈溪说他是十年前来到桃源村的,十年前他应该还只有八岁,通过一直细枝末节,周渡知道他还跟他舅舅大江南北闯荡过,时间再往推推,那时候沈溪也不过才五六岁左右。
    周渡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人这么狠心,把一个五六的岁的孩童关在地窖里。
    周渡的心一阵又一阵地刺痛,臂弯搂着沈溪的力道不禁加重了几分,过往一些不好的画面不停地在眼前浮现。
    一个不太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他蠕了蠕唇瓣,始终不敢去问沈溪究竟是谁把他关在地窖里的。
    他害怕听到那个三个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字。
    他就这样搂着沈溪,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直到沈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呛得直咳嗽,他才松开紧握着他的手,攀上他消瘦的后背,替他顺了顺气,温声安慰道:“乖,不哭了,都过去了。”
    沈溪哭湿了周渡的整个肩膀,哭到他呛到喘不过气来,直到听到周渡的安抚,这才从那些阴暗潮湿不堪的回忆里跳出来。
    他揪着周渡的衣服,小声地啜泣着,一抽一抽地,宛如一把锋利的尖刀,一刀一刀地扎周渡的心。
    偏偏他有痛喊不出,也不敢喊。
    好一会儿后,沈溪哭够了,他用衣袖抹干净哭花的脸蛋,抬起手碰碰周渡的脸颊,声音忐忑道:“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为什么你身上这么冷。”
    周渡摇摇头:“没有。”
    “那是不是我扯到你伤口了?”随后沈溪又紧张兮兮地问道。
    周渡再度摇头:“也没有。”
    沈溪察觉到周渡的语气有点冷淡,他不知道哪里惹到周渡了,不敢乱动也不敢说话了。
    安静片刻,周渡感受不到他的动作,低声问道:“困了?”
    沈溪学着他的语气道:“没有。”
    周渡低头想去看他的神情,却什么也看不见:“怎么不说话了。”
    沈溪仰头想去看周渡的眼睛,也是什么也看不见,心中一闷,问道:“周渡,我可以问你为什么怕黑吗?”
    沈溪又不是瞎子,周渡每天晚上在房里点那么多的油灯蜡烛,如果这都不知道他怕黑,他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但他不敢问。
    平时他稍稍靠近周渡一点,他都要张着壳子要咬人,更遑论是破开他的外壳,去窥探他内心的秘密。
    他只能一点点地去撬他的壳,才能窥到一点点他柔软的内心,但今晚的周渡好不容易自己打开了壳子,向他展露了柔软的一面,他得寸进尺地想进去看看,里面究竟有些什么。
    周渡抚在沈溪后背的指尖微微发颤,沉思一瞬,他还是吐出两个字:“可以。”
    沈溪立马问道:“那你为什么会怕黑啊。”
    在沈溪眼中,周渡就应该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敢去闯的人,他想不通究竟是什么让这么一个无所畏惧的人居然会惧怕一个小小的黑暗。
    周渡重重地吐出一个呼吸声,抱着沈溪又换了个姿势,这个姿势说是抱,更像是躺,但现在两人身处黑暗之中,谁也不在乎。
    “沈溪,我是人贩子的儿子。”周渡松开箍住沈溪的怀抱,就连覆在他背后的手放了一下,一副放手一搏而又自暴自弃的样子。
    沈溪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周渡居然还有这样的身世,等了一会儿不见周渡说话,又问道:“然后呢?”
    周渡一直在等,等沈溪厌恶他,或者推开他,辱骂他,殴打他,没有想到等来的是这样一句话问话。
    “你……”
    周渡动了动唇,刚想开口,沈溪好奇的声音又传来:“然后呢?”
    “然后啊,”周渡跟随着他的声音仿佛回到多年前那间伸手不见五指,没有呼吸,四周都是冷冰冰的铁屋子里,声音冰冷:“然后我想反抗她。”
    周渡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他声音带着绝望地说:“可我每反抗她一次,她就会把我关在她的刑房隔壁,那是一间四周都是用铁皮筑成的屋子,她会把那些拐来骗来的人在刑房里打断手脚,而我就在隔壁听着那一声又一声不绝于耳的惨叫声,我想救他们,可我谁都救不了。”
    周渡说着无力地闭上眼,他就瘫在山洞的石壁上听着山洞外的雨声,就像多年前听着刑房里冲刷血水的声音一般,无助,绝望,悔恨,得不到解脱。
    从此他便惧怕黑暗,眼睛一闭上,耳旁都是那些人在质问他,为什么不救他们,为什么要害他们,一声声血泪诉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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