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宇突然冲我招了招手:哑妹,拿一壶上好的竹叶青给我家主子。
我为他们各斟了一杯酒,然后将壶放下,正要离去,手腕却被翔宇给掐住了。他将那杯竹叶青端起递到我面前笑道:喝一杯吧。
我立刻摇头,示意不会喝酒。
我给你赏钱啊,只要你喝了这杯,爷就给你一百两。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在我面前挥了挥。
看着他的样子,我打从心底厌恶着他,以为钱就能收买一切吗?
于是,我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突感一阵火辣辣正烧着我的舌尖,猛然将满口的酒喷了他满脸。他那张原本带着满意笑容的脸,顷刻僵在那里,似乎马上要勃然大怒。我用手扇着火辣辣的舌头,满脸无辜歉意的向他鞠躬。
他的主子突然侧首,若有所思的望了我片刻,没等翔宇发怒,他便用那冷淡的声音道:翔宇,一个丫头而已,难不成你还想与她较真。
翔宇一张怒气腾腾的脸因他一句话而瞬间熄灭,狠狠瞪了我一眼便不再说话。
我小跑回去,脸上掩不住的笑肆意扩散着,待我走到琪子身边之时,他用那厚实生茧的手掌不重不轻的拍了一下我的额头:哑妹,你故意的吧!
我揉揉疼痛的头,侧首又望了眼那桌,正对上一双冷酷而jīng湛的目光,我的呼吸窒了窒,立刻收回视线。背脊凉凉的,有冷汗溢出。
深夜,当我正躲在暖暖的被窝中睡的正香却被安希给拽了起来,命我现在就去偷马毛,做古筝弦和二胡弦。我真搞不懂安希,客栈那么多打杂的,为何偏偏要我这个小丫头去gān那种偷马尾毛的事。她就给我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有我去偷拔马尾毛之时那马儿才不会惊叫。
顶着夜里的寒露以及风沙,我披起一件袍子就跑进了马棚,里面有数百匹马,颜色不一,体格也不一。这群马都是住在飞天客栈的客官们的,我每十日都要来马棚做一次小偷,选择上好马匹的马尾毛。
一圈转了下来,我还就发现最外边的那匹白马的尾毛极为优质,体格更是矫健如虹,看马尾毛的韧xing似乎也属优质。我小心翼翼的跑到马的屁股后,才摸着马尾的毛,它竟后腿一蹬,我吓的连连后退险些摔倒。瞪着这匹xing子刚烈的白马,我气的直瞪眼,头一回拔马尾毛竟被拒绝。
再次想靠近它,它竟冲我一声啼嘶,我气的指着它的马鼻子大怒:你这个死畜牲,拔你几根毛而已,你还冲我叫!你再敢叫别怪我把你分尸五段丢在锅里煮来吃!
哦?
黑夜中突然传来一声冷语还含着淡淡的笑意,我回头望去,一个身影渐渐由黑暗中走出,是翔宇的主子。
大漠皑皑月光映she着他的全身,散发着异常的光辉。俊颜湛冷,轮廓如斧削。
当他站在我面前,姿影凝立不动,再无声息,良久沉寂。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打量他的轮廓,玄色的眸子如豹一般犀利危险,那是令人恐惧晕眩的冷与美。
被高我许多的他这样俯视着,我顿时压力倍增,不自觉的后退几步。
原来哑妹不哑。他的语声沉缓,却让我的呼吸一顿,滚滚风沙几乎要将我们两淹没。我的发丝上与鼻子里都有风沙,眼里的他却显得有些模糊。十指纠结着,低声道:我装哑也是为了自保,还望爷莫说出去。
他没说话,只不过摸了摸白马的鬓毛,而那白马方才刚烈的xing子瞬间变的异常温顺,似乎很享受他的抚摸。此时我才认清,这匹白马不正是他的吗?糟糕,我竟在他面前说起要将马分尸煮了吃,他肯定很生气吧,万一他跑去告诉安希我并不哑,安希不将我活拨了才怪!
当我正想着该如何对他解释这件事时,一只白鸽扑打着翅膀飞到他的肩上,我清楚的看到那只鸽子的腿上绑着一个竹筒,是信鸽。只见他由肩上取下鸽子,一语不发的转身隐入茫茫黑夜之中。
又是一阵风过,我打了个寒战,恍然回神,面前已经毫无人影。
刚才,真的有人来过?还是我做的一场梦?
◇◆◇◇◆◇◇◆◇
话说南国与北国的一场战争蔓延了整整四个月,终于在数日前以南国胜利宣告结束。其实也不能称之为南国胜,北国的风沙实在太大,南国的军队根本支撑不了长久战。更何况啊,这秋马上就要过去,冬季即将来临,南国若不见好就收,定然要两败俱伤。所以各位皆是去南国与北国做生意之人,他们现在肯定缺粮缺药,你们要能从这方面入手,肯定发财
说书先生在台上说的头头是道,我则在为各位客官斟茶倒水,南国与北国的jiāo战数日前已经结束了吗,或许我应该找个好机会逃出飞天客栈了,否则夜鸢就该追来了不怕,我有客官们赏的银两,我想要回南国是绰绰有余了。
当我走到翔宇那桌之时,头垂的老低。却总觉得有道凌厉的目光在盯着我,慌张的将桌子擦抹gān净,为他们斟上茶水,便紧紧捧着壶转身便走。
却与一人撞了满怀,我连连哈腰表示歉意,手腕却被人紧撰住,这才抬头望着眼前之人。
我愣住,手中的水壶砰然摔落在地,茶水溅湿了我们的衣角。
北国与南国之间的jiāo战才结束不是吗,他竟这么快就找到了我?
数月不见而已,如此激动?他笑的依旧邪魅如火,附在我耳边用只有我才能听见的声音笑道,我的鸢王妃,玩了两个月,该随为夫回去了吧?
这位爷,您这是做什么!安希见我与他之间异常微妙的摩擦,立刻冲上前想将我解救,却被他冷喝:滚开。
被他这一声冷语惊了片刻,安希随即也怒了:哑妹可是我飞天客栈的人,你想动她,也不问问老娘她的声音哑然而止,因为四把锋利的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整个客栈都被此时的景象给怔住,鸦雀无声。
飞天客栈?只要我一声令下,你这里马上变成一座废墟。他的声音非常好听,但是却藏着异常危险的气息。
你别伤害她,她是我的朋友。知道自己再也装不下去了,便开口替安希求qíng,我知道夜鸢这个人,他说过的话绝对不会是儿戏。
夜鸢使了个眼色,他的手下才将刀从她脖子上拿下。安希不可置信的盯着能说话的我,眼底有愤怒,以及被骗之后的伤痛。
夜鸢冷然的目光在客栈内扫了一圈,最后重新回到我的脸上:天色近晚,咱们就先在这住上一夜,明日,你跟我回去。不顾我的反对,他拽着我的手腕,便将我拖上了客栈。
半拖半拽的,我已经被夜鸢带进了一间雅致的小屋,这才松开了我的手腕。
在这吃了两个月的苦,脾气还是如此倔qiáng。
我揉着自己被他掐的鲜红的手腕,后退几步冲他道:夜鸢,早在夜翎回来那一刻,我们的戏就结束了。
我们拜天地也是戏吗?夜鸢步步bī近,那抹深藏算计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我连忙点头,下颚却被他的手指勾住:双龙城多少双眼睛都见证了这场婚礼
对着他的眼睛,我突然笑了:双龙城多少双眼睛是见证了这场婚礼,但是,他们见证的是盖头底下的新娘,谁能说我就是那个新娘?我满意的看着他那张因我的话人突然怔住的脸继续说:所以,你还是放了我吧。
如果我说不放呢。他一把揽住我的腰际,俯身似乎要吻我,我立刻别过头:夜鸢,你要做什么!
补回那夜未完成的dòng房花烛夜。他邪魅一笑,拦腰将我打横抱起,便要朝寝榻上走去。
我才要要挣扎,却听一声巨响,后窗破。
我与夜鸢齐目而望,但见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男子破窗而入,手中的剑寒芒四she,将原本燥热的屋子内笼罩进一片yīn冷之中。
夜鸢立刻放开了我,单脚一勾,摆放在桌上的长剑立刻被他紧握在手中,银光乍现。一直守在屋外的四个侍卫立刻冲了进来,将夜鸢保护在身后。
可是那个穿着斗篷的男子犹如幽灵一样地飘渺不辨何处,当我看清楚了他的身影之时,他已经出现在我身边,如鬼魅般飘忽。我才yù后退,身着斗篷的男子便将我的腰揽住,凝聚着qiáng大的内力将我奋力一推,我仿若被一跟水藻紧紧的缠住了脚,无可动弹,笔直飞出了后窗,坠下楼。
在那摔下去的那一刻,我看清了隐藏在斗篷之下的那张脸,是楚寰!
要摔死了么。
可是没有,我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带着我迎着风平稳的降落在地,是莫攸然。
他与楚寰都来了,是要杀夜鸢的吗?
莫攸然静静的将手从我腰际之上收回,唇边勾勒出淡淡的笑容,用那依然温柔的声音吐出两个字:何苦。
那淡淡的笑容像极了七年前的笑容,我早已分不清真假。而我也只能冷笑出声:何苦?那你又是何苦?
你可知我当初花了多少勇气才决定忤逆你的话,花了多大的决心才决定与辕羲九在一起?当我满怀希望的时候,你竟然告诉我,他是我哥哥,我的亲哥哥?你要告诉我,其实我的名字叫辕慕雪,那个被我仰慕了七年的姐夫竟然是一直在利用我的人。而今你问我何苦?我何苦?你叫我怎能不恨你!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莫攸然的眼底微微的动容,看着我的目光藏着淡淡的悲伤:你可以恨我,为何要牵连二王子?你可知在这两个月的jiāo锋之期,二王子竟孤身一人跑去荒烟漫漫尸骨遍地的战场,只为了寻找一样东西。找了一整夜,直到南军发现他的身影之时,他还是没有找到。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二王子怕是早就成为南国的俘虏了。
找什么?我的声音有些颤抖的问。
一颗石子。莫攸然说起这几个字竟笑了起来,笑的如此刺眼:堂堂主帅,冒着生命危险只为寻找一颗石子。只因,那颗石子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送给他的护身符!
那又怎样?我黯然转身背对着莫攸然,慵自轻笑。
莫攸然顺着我的声音也笑了起来:早该知道,未央从小就是那样心狠,失忆前你在乎的人唯有辕羲九,失忆后你在乎的人依旧只是辕羲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