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答案,我的笑容渐渐敛去,缓缓由怀中取出那张早已被雨水浸透连字都看不清的休书,我捏着它在风雨中摇了摇:从今起,未央依旧是大王子夜鸢的鸢王妃。手一松,休书飘扬在地,无qíng的躺在溃烂了的泥土中,最终被泥土淹没。
夜鸢不说话,依旧静静的站在廊前凝视着我。我张开双臂迎接着那倾盆大雨,放声道:明我便进宫见王上,重新做回那个冷qíng冷心的未央,今请再让我放纵一次吧,一次就好。
夜鸢,你知道吗?我刚出生那会,有一个僧人说我是妖孽,乃妲己转世,会克父,克母,克兄。所以我叫慕雪,终身沐浴着血光之灾。果然,七岁那年母亲去了,十四岁那年父亲死了,四个月前大哥也走了我已经不得不相信那名僧人说的话了,原来我真的是妖孽,凡是我的亲人皆会一个一个离去。在雨中,我笑着将目光投放在夜鸢身上,娓娓叙述着心中的悲哀。而他的目光却闪过诧异,一双妖异的红瞳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的眸子,仿佛看见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我依旧笑的放肆,笑的狂傲:今是辕慕雪活着的最后一,明,辕慕雪将随着辕羲九死去。这个世上只剩下未央。
疾雨飞泄,惊雷乍起,雨势骤急,疾风chuī得院内梧桐沙沙作响。
从今起,一场撼动北国的宫政惊变已渐渐拉开了帷幕。
北国史称:九门宫变。
无可奈何花落去(3)
北华殿早因我吐出李芙英三个字那一刻,王上已将殿前所有奴才皆摈去,包括涟漪大妃。深深记得涟漪大妃离开时,目光中藏着的是疑惑以及敌意,由此可以看出,涟漪大妃根本不知李芙英这个人的存在。
辉煌宁寂的大殿上唯有衣角与金钻地面的窸窣摩擦声,王上用迷茫的目光凝视着我,却始终没有说话。而我却率先开口:王上,不知您可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
他的目光隐隐泛起清幽的色泽,似乎已经意识到我会对他讲个怎样的故事,却依旧点头示意我讲。
得到他的许可,我的记忆中闪现出多年前那个深深铭刻在心的秘密,那个只有辕家人才知道的秘密我的母亲,李芙英。
二十五年前,北国的太子奉皇命来到南国与皇甫承商议两国建立邦盟之事,却在途经一处小存着时遭遇黑衣杀手的袭击,幸得一名好心的女子相救才得以逃脱一劫。太子在女子的悉心照料下,养伤五便已痊愈,可是他舍不得走,因为多的相处你已经爱上那名女子。可那名女子早已于一年前为人妇,其夫君半年前进帝都赶考迟迟未归,故而坚决拒绝了太子的爱意。可那名太子向来心高气傲,从来没有女人拒绝过他,于是他qiáng行jian污了那名女子。
事后太子要带其回北国给一个名分,却仍旧遭到了拒绝,因为那个女子的心一直系在其夫君身上,至始至终都没有变过。无奈之余,太子忍痛离开了她,回到了北国。也许这段记忆只是太子生命中的一段笑cha曲,可有可无,但是却铸就了四个人的一生悲剧。
两个月后,女子发现自己竟有了身孕,她有想过自杀,可是她舍不得腹中的孩子,因为孩子是无辜的。就在几天后,他的夫君回来了,高中榜眼,抬着大红花轿要接自己的妻子去帝都享福。却骇然得知妻子有了身孕,在妻子的百般解释与哭诉之下,她的夫君才渐渐平息了怒火,可是心中却藏了一个结,一个永远的结,没有人能打开。
后来,他们夫妻一同进入帝都居住,相较于以往的恩爱,现在的他对妻子显得冷淡了许多。夫妻二人纵然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就在四年后夫妻两的一次争吵彻底将多年来的隐忍以及怨气全数发泄。他骂她是不gān净的女人,说自己太窝囊,帮别人养着孽种整整四年。就在那瞬间,夫妻两的感qíng破灭。
三个月后,其夫君贬她为妾,迎娶了张大学士的千金为妻。其后女子夜夜都要受她的刁难与冷眼,每都要gān着连下人都不做的事,而她的丈夫也对她不闻不问,冷眼旁观。
后来,女子与他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亲生女儿,可是却没有带来他的喜悦,反倒是喊他的女儿为贱人,野种。
我平平淡淡的用简短的字眼讲述着一个漫长的故事,而夜宣的眼底闪过自责,流露出心痛。他上前几步问我:现在,那名女子呢?
死了,被她的丈夫用jī毛掸子打死了。我缓缓说道,却见他脸色大变,吼道:那个畜牲,朕要宰了他!
不用王上费心了,他已经羞愧而自尽了。看他义愤填膺的表qíng,我打心底好笑,畜牲?这两个词用在你夜宣身上似乎更为妥当罢。
无可奈何花落去(4)
他的脸色顷刻间有些僵硬,原本略微苍白的脸更加无血色,眼瞳呆滞恍惚了许久终于想起了什么,猛撰着我的双肩道:你怎会知晓这么多!
这一切我本不知,是那年深夜大哥声声质问母亲时,我躲在外偷听的一清二楚。大王您还不知道吗?我的名字叫辕慕雪,是李芙英与辕天宗的亲生女儿。
你的大哥人在哪?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问我,眼中有期待。可是我却用最平静的语调扼杀了他的期待。
我的大哥,王上的亲生儿子,就在四个月前被您亲自下令诛杀。看着他的脸色一点一点的惨变,我却笑意却愈发大,残忍的吐出伤我最深的四个字:万箭穿心!
他双肩顿时挎下,无力的后退一步,似乎怎么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猛然仰头冷道:未央你心机果然很重,拿一个死去的人说是朕的亲生儿子,你觉得朕会相信你的一派胡言?
也对,像王上您这样卑鄙无耻qiáng行占有他人之妻的人怎会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甚至承认自己连亲生儿子都能下手你毁了我的母亲,毁了我的大哥,毁了我的父亲,更毁了我,是你!一切都是你的错,你午夜梦回之时难道不会被噩梦惊醒?你堂堂北国的大王,竟做出这样龌龊之事,你配做北国的王?说到激动之处,我竟大胆的上前扯住夜宣的龙袍前襟,疯狂道:你赔我的母亲,赔我的大哥,还我的家你赔来那一瞬间,我成了一个毫无理智的疯子,可是我却没有落一滴泪,只是疯狂的指控着他。
直到夜宣用力的甩开早已没了理智的我,冲外头的侍卫怒道:来人,把这个女人押入天牢,给朕押入天牢!
朱红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一道qiáng烈的光直she我的眼睛,我猛地闭目,再次张开双臂已被两名侍卫钳住拖出了北华殿。我没有挣扎,任他们qiáng制拖了出去,猛然看见一直守在外等我的夜鸢,他满眼的疑惑。
此时的我全然没有在大殿中疯狂的模样,对着夜鸢的眼瞳,我笑了。
而他的目光却因我的笑更显疑惑,复杂的qíng绪油然可见,隐约也猜出了什么。
等我。我低低对他说了声,便被侍卫押着离开了,背后一直有一道视线直勾勾的追随着我。踏着雨水未褪的地面,不禁笑了出声,却是那样悲哀。
闻我之笑,押着我的侍卫像看怪物一般凝视着我。我没有理会这异样的目光,依旧自顾自的笑着。
忽然,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他也见了我,行走的步伐放慢了许多。
参见二王子殿下。两名侍卫一见他便恭敬的行礼。
她?夜翎奇怪的看我,我也看着他。放出来了吗?一年了,终于还是被放出来了。看他脸色虽然没有当初的苍白,但是目光中却有明显的疲倦,眉宇间的狂傲不羁早已不复在。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就像一只被去了爪子的láng。
侍卫答:她在殿前冒犯王上,引得王上大怒,故而命奴才们将其押入天牢。
夜翎不语,只是淡淡的扫了我一眼,侍卫又道:若二王子没有其它吩咐,奴才便先行押她入天牢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去了,目光一转,没有再看我一眼。
或许,他还在怪我当初利用他的事吧,但是夜绾推我入水之事已经抵消了我们之间的恩怨,我们两不相欠。
或许未来的子,我与他会成为对手吧。
无可奈何花落去(5)
踏入天牢三后,莫攸然来看我了,他是奉涟漪大妃之命来见我,询问我李芙英到底是谁。我倦倦的坐在稻糙上背倚靠在铁栏,笑着凝望依稀是一身青衣的莫攸然,身侧依旧配挂着那枚笛子,满眼的忧伤。
李芙英是我母亲。
说完后他微微一怔,满眼的疑惑:你母亲与王上有什么关系?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我双手抱膝道,轻微的回音在yīn暗的天牢中有些清冷。
我也没打算问个所以然。莫攸然笑着半蹲在天牢前,隔着铁栏与我平视。听说你在王上面前毫无分寸的大闹,这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未央。
闻言我轻叹一声:不愧是莫攸然,还是你了解我。
他不予置否,继续道:却不知大王子竟会如此相信你,让我们不要管你任何的所作所为。
突然间我想起那夜鸢对我说: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我猛然脱口道:因为我与他是同一类人。
他玩味的勾勾嘴角:竟与殿下的答案是一样的。
莫攸然,我一直都有个疑问,关于楚寰,他的身上似乎有太多太多的谜团。你可有兴趣为我解开这些谜团?
噢?我怎么不知道未央你对楚寰的兴趣这样大?
看出他对楚寰之事的回避,我也不再追问,只道:爱说不说,我自己有办法查到。
才发现,现在与他说起话来竟是这样轻松,也许摈去了仇恨真的能与他做朋友。
你可知夜翎已被放出来了?他也不与我继续纠缠下去,反倒是谈起了那个已经被人忽略了一年的人。
为何被放?
王上以夜翎是嫡长子的身份为由下令释放,我以为大王子会想尽办法阻止,然而他却不动声色,任由二王子重新回宫。莫不是已经认为他再也不具威胁,故而
不会,夜鸢他不会放纵任何会威胁他的东西蔓延开,他一定是发觉了什么,所以才不动声色的。我立刻否定了莫攸然的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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