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说不给呢?
他的声音才落下,我便转身离开大牢,不再多说一句话。
我相信,莫攸然会再来求我的,他绝对不会甘心就这样被处死,他还要找璧天裔报仇。
所以,现在就是比谁更能忍。
淡月如银,红烛烈烈,轻纱映在窗上,熙熙攘攘的寒影飞扬,满殿凄凉。
束手无策的御医们来来回回急的焦头烂额,医书捧在手中胡乱的翻阅,却也不知有没有真正看进去。
我捂着绞痛的小腹在chuáng地间翻滚,一个月内这蛊虫已发作三次了,一次比一次痛的厉害,折磨的我痛不yù生。
手死死转着明huáng的被褥,虽qiáng忍着不让疼痛的呼喊由口中逸出,可是那忽牢忍。好几次我都想要松口,想向莫攸然妥协,可是我不能,绝对不能!
未央可以对任何人狠毒,可是曾经有恩于我的楚寰,相信现在的楚寰也如我一样正在承受着蛊虫的啃噬,辕慕雪怎能如此自私的只顾自己的死活呢?
两颗解药而已,莫攸然能给一颗,就一定能给两颗,我相信他一定会给的。
只要再忍两次就可以了,只要.......两次...
突然,门扉大敞,北风呼啸而至,夜鸢匆匆进殿,心疼的看着我良久。
回首对着殿外的侍卫大吼:来人,将莫攸然给朕带来。
王上.....不好了.....李公公火速奔了进来,有人.....有人劫天牢,将莫攸然救了出去。
劫天牢?朕养你们这群废物何用?竟能让他们在朕的眼皮底下飞了,去给朕抓来......抓不回来,提头回来见朕此刻的夜鸢已没了昔日的冷静,火红的眼瞳里蔓延着熊熊的烈火。
莫攸然被救走.....
只有一个人有那个能力将莫攸然救走,是楚寰。
我失算了,莫攸然可以与我解药jiāo易,同样可以对楚寰解药jiāo易。
难道楚寰为了解药已经出卖了我?
再也承受不住身心的疼痛,我一松口,疼痛大声的由喉间逸出:啊......夜鸢.......
夜鸢闻声上前,将我紧紧拥入怀中,心疼的安抚着:慕雪,我在这,我在这.......他的手轻抚着我的脸颊,想要抚平我的疼痛。
可是疼痛仍啃噬着我的身心,我在他怀里翻滚着,我不想呼痛,我不想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表现出我的懦弱。努力想要咬住唇不喊出声,直到夜鸢将他的手伸至我嘴里,让我紧紧咬着。
口中传来一阵浓烈的血腥味,我的泪水再也克制不住的滚落,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夜鸢。
也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终于慢慢消逝,我瘫软在夜鸢的怀中,神qíng恍惚的盯着御医跪在一旁小心翼翼为他包扎才从我口中取出的左手。
你可以将帕子,将木棍,塞进我口中,可你竟将自己的手塞了进来,你怎么那麽傻!我的语气虽虚弱却饱含怒气。
他俯身吻了吻我的额头,笑道:陪你一起痛。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傻的皇帝。我低嗔一句,双手不禁环上他的腰际,脸深深埋入他的胸膛。
我们都不再说话,跪了满地的奴才也是安静的匍匐着,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会打破此刻的宁静。
此次李公公再次闯了进来,满头大汗的俯首:王上......王上......偌大的声音与寂静的大殿显得格格不入,唯剩下那来回蔓延的声响。
仿佛意识到此刻凝重的气氛,李公公突然憋住了气,不敢再开口。
夜鸢眉头微蹙,却不搭理他,我倒是一笑:李公公何事如此慌张?
楚将军在殿外求见。李公公用力憋着踹息,小声说。
我一颤,楚寰?
传。夜鸢冷着声,似乎已料到此次劫狱之人便是他,目光中闪过清晰可见的杀气。
不一会儿,楚寰身着一身黑色劲装疾步而入,他的发丝有些凌乱,目光深沉略有散乱,脸色苍白如纸。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楚寰,竟有些......láng狈?若说这láng狈是因劫了天牢而生,那麽他为何又要回来,自投罗网?
王上.....这是娘娘的......解药。他摊开掌心,一颗晶白的药丸呈现在我们面前。
李公公立刻由他掌中取出解药,小步上前递给夜鸢,他接过看着良久,而我的目光却没有看解药,而是怔怔的盯着始终垂首而跪的楚寰。
莫攸然给你的?夜鸢的声音格外淡漠。
是。
你又怎知这是真解药?
莫攸然虽然yīn狠,但是并非言而无信之人。
夜鸢沉默了下来,似乎还在考虑是否该相信解药的真假。
我由夜鸢的怀中挣脱,轻声说:王上,能让我与楚寰单独说几句话吗?
他拉过我的手,将解药递jiāo到我手心,便率先离开大殿,而满地匍匐着的御医与奴才们也纷纷退出。
直至偌大的殿堂内只剩我与楚寰时,他仍旧垂首跪地,而我却掀被下地,指尖紧紧捏着那颗解药朝他走去。
莫攸然是你救走的?
臣有罪。淡漠的声音听不出丝毫qíng绪。
你的条件就是这颗解药?我又问。
是两颗。说罢,他又从怀中取出一颗晶白的药丸,冷淡的目光终于迎上我的视线。
两颗?不可能,我支撑了这么久他都不答应给我两颗,却这样轻易给了楚寰两颗?
他原本也是承诺给我一颗,直到我将早已被酷刑折磨的遍体鳞伤的他救出后,便再行威胁,他便jiāo出了第二颗解药。目光坦dàng,丝毫不像是在说假话。
见我还在犹豫,他便勾了狗嘴角:你放心,解药不会是假的,莫攸然的为人我们都知道。
楚寰,你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解药的真假,而是......我的声音猛然顿住,看着他从我手中夺过解药,一口服下。
现在你可以安心了吧?那张冷寂无双的脸上逐渐有了暖意,未央,无qíng的你却在此时优柔寡断,真令我吃惊。
我动了动口,却不知后面该说些什么,看着他紧抿的嘴角边渐渐有了弧度,弯弯的唇,俨然在对我微笑,笑的真诚。
喏。他将自己手中的那颗解药递给我,示意我服下。
结果解药,有片刻的犹豫,随即丢入口中吞下。
那瞬间,我看见楚寰眼中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亮光。
可那时我并未在意,直到后来,我才明白,那抹亮光的真正含义。
次日,降了一场大雪,雪片将整个王宫笼罩的银装素裹,直到午时,雪片仍如鹅毛般片片散落。殿前的积雪越堆越厚,几乎能漫过膝盖。奴才们盯着风雪寒气,将殿前的积雪扫去,但是这边才扫完,那边却有积了厚厚一层。于是,他们便这样反复的清扫积雪。
我却一直在想着昨夜楚寰给我的解药,总觉得里面似乎有古怪,却又说不上哪怪,总觉得这一切似乎理所当然。
楚寰劫天牢之事夜鸢并没有深究,只是命人缉捕莫攸然的踪迹,而楚寰劫狱之时并无人看清他的真实容貌,故
而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眼光一转,看见殿外雪地上竟有一黑一白两只狗,我好奇的披上一件雪白的貂裘出殿,狗的眼睛很是凶猛,目光中幽然是戒备的狠意。
这狗,竟和我在太师府夜翎身边的狗一模一样,那神
qíng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狗似乎通人xing,看见我在瞧它便也瞧着我,我立
刻后退几步,感觉下一刻它就会朝我扑过来。
后退的同事,我撞进一个怀抱,一双手臂轻轻环着我的腰。空气中隐约漂浮着杜若清香,我忙扯了扯他的衣袖问:哪来的狗,怎么会在殿外。
狗?他的声音虽然淡,却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感觉到他的不对劲,我忙侧首望着他,只见他轻抿着唇,眸中有着无限的笑意。却一本正经的问:我带来的狗,你喜欢吗?
送给我的?
恩,怕你闷,特地弄来给你解闷的。去摸摸它。说着编yù将我推到它身边去,我猛然向后缩着:不要.....它会咬我。
不会。他又将我朝前推了几分,我急的直跳脚
,死死拽着夜鸢的胳膊,就是不靠近它们:不要!
捧着午膳转入冗廊的冰凌与紫衣一见此景便噗嗤一
声笑了出来,恭敬的说:王上,娘娘,该用午膳了。
好呀,我正好也饿了,吃饭去。看见她们两就如
看见救星一般,一溜烟就从他怀中钻了出来,扯着他的
胳膊就往殿内走去。
夜鸢则是含着宠溺的笑意盯着我,顺着我扯他的力
道,一同进了大殿。
总觉得殿外两只狗的目光始终带着威胁xing狠狠瞪着
我,仿佛一口就能将我吞进肚子里。这个qíng景似乎让我
想到当年的成禹,他的身边总是形影不离的跟着几只这
样的狗,而太师府的往事就如泉涌,一幕幕闯进我的记
忆中。
用膳之时,我没有多大的胃口,稍微吃了些便放下筷子,微带警告的瞪着面前的夜鸢:一会你把你那两只狗带走。
正在为夜鸢夹鱼ròu丸子的紫衣一时未夹稳,由半空中重新掉回盘中,双肩微微耸动,像是在努力克制些什么。
夜鸢眼中含笑的回:为什么?
你不觉得那两只狗的眼神很凶猛吗?让它们给我解闷,你是想让它们吃了我吧。
我的声音才落下,冰凌与紫衣却再也控制不住,窃声笑了出来。
我冷锑她们两一眼:笑甚?
紫衣收回筷子,垂首道:回娘娘话,láng生得便是如此凶猛。
láng?我的思想呆了片刻,立即反应过来,随即愠怒的瞪了眼夜鸢。
是你自己说那是狗的,关我何事。夜鸢很是无辜的回了句。
哼。我冷哼一声,撇过头不再理他,而夜鸢却是将两只láng召了进来。
他摆了个手势,它们便朝我走来,我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就差没从凳子上弹跳起。它们却是乖乖的在我跟前匍匐而下,用耳鬓轻轻摩擦着我的脚,很是亲昵。
见它们无害,我的戒备也缓缓松弛下来,犹豫很久才俯身摸了摸它们的额头,它们就像是得到了主人的嘉奖,开心的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手心。感受到手心的温热,我立刻收回手,茫然的看着夜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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