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痛吗?楚寰在我身侧,时不时伸手为我挡去来来回回冲撞的人,似怕会撞到我。
我摇摇头:其实你不用整日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后,五年了,还有谁认得我。又走了几步,望着不远处那个天真的卿萍,笑着说:你觉得卿萍怎么样?
单纯。考虑了片刻,他说到。
是呀,很纯真的女孩,她喜欢你呢。我暧昧地看了楚寰,他却面无表qíng地沉默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开口道:你打算一直待在卿家舞班吗?
卿家舞班名气大,很多酒楼都会邀请她们去表演,我们正好可以借着他们的名气,引莫攸然出来。
跟着她们便能引莫攸然出来?
我要学飞天舞。
楚寰的步伐一顿,我的步伐却依旧,月光深而遥远:飞天舞那二十六转对不会轻功的卿萍来说很难,但是对我来说,只要学个一年半载,又或者更快.....只要我能登台,莫攸然必然会出现。元谨王后与楚将军逃离北国之事,想必天下都有耳闻,莫攸然会来找我们的。
他大步前行便追随上来,后随着我缓慢的步伐而行:你这样登台露面会很危险,北国的某些人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你的。还有......璧天裔的玄甲卫。
我一个侧首,对上他双眸幽深如瑰丽的黑宝石,冷中凝着担忧。
可是怎么办呢?莫攸然晚出来一日,你就要多受蛊虫之苦。
何时你竟变得如此仁慈?
只是不想欠你的。
他的目光闪烁着隐隐的冷意与伤痛,我刻意忽略,撇过头望着小摊上的一排泥人。我蹲下身子望着那一排花花绿绿的童男童女,笑着抽出一只手持长剑,一身黑衣,面容带着几分森冷的泥人,仰头冲楚寰笑着:你瞧,这像不像你?
他朝我手中的泥人望去,嘴角有了一丝笑意,从腰间取出几文钱递给摊主,帮我买下。
我起身,正好看见卿萍一脸疑惑地朝我们走来,我立刻将手中的泥人塞到楚寰手中,低声道:把这个送给她吧。
他眉头微蹙,冷锑了我一眼,卿萍已经来到我们身边,望望我,再看看楚寰,最后低头看到了楚寰手中的泥人。
给你。楚寰突然将手中的泥人递至她面前,她有些受宠若惊地望着楚寰,良久没有动手接过。
我笑着抚了抚她白皙的脸颊:你瞧这泥人像不像大哥?他可是特地买来送给你的。
卿萍眨着灵动的眼睛才回过神,小心翼翼地接过,羞涩地说:谢谢少寰哥哥。
看这丫头那模样,我忽然觉得自己是否太过分,利用了她对楚寰的qíng。若有一日她知道我们把她当作利用工具,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甜甜地叫我嫣然姐姐呢?
那夜我真正看过卿萍一身血红的凤凰争鸣绘纱衣裙,像一只翩然的凤凰在酒楼的高台之上翩翩起舞时,我才发觉这惊鸿舞竟是那样光彩夺目,赢得满堂喝彩,久久不能停歇。而今日酒楼的爆满更见证了卿家舞班在两国的名气。
卿萍这一舞可以称得上完美,可卿兰的目光中却无一丝笑意。
我闪避着热闹的人群朝那个正在角落中观望卿萍的卿兰走去,她目光微动,疑惑地看着我突然的接近。
卿萍的舞跳得不好吗,为何你如此不满意?看着她脸上的疏离,我倒是不在意,仍旧问她。
卿家舞班的事就不用你多管了。她一声轻哼,不打算答理我,yù越过我走开,我却伸手一拦:班主,不论你费多大的气力,卿萍永远不可能跳出你想要的飞天舞。
她眼中显露寒光,锋芒直she于我,危险的气息在四周蔓延。我佯装没有看见,说:班主你也不想自己的衣钵无人继承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近乎是咬牙切齿瞪着我,胸口间的起伏印证了她此时的怒气。
嫣然望能拜班主为师,学飞天舞。
她上下审视我一番,嗤鼻而笑:凭你吗?我教卿萍学了三年都学不出神韵,你这个从来没跳过舞的人想学飞天舞?
比起根基,嫣然自然是比不过卿萍,但是我会轻功,飞天舞中最难的二十六转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即使你能转出二十六转那又如何,神韵,气质,优美,你能做到?
嫣然能吃苦,可以学。况且跳舞最讲究的并不是入门的时间长短,而是天赋。不是吗?仰头,我迎视她那审判的目光,我有自信,我能做到。
那你认为自己有天赋?她的嘴角散着笑意,看不出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嫣然愿意一试。三个月,嫣然能给你答案。
看着我的坚持,她脸上那嘲讽的笑意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沉思。
良久,她问:你我非亲非故,我凭什么要教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第一,你的飞天舞不会永远匿迹于世。第二,我若能练成飞天舞,你卿家舞班必定比现在的名气还要大。
好一张利嘴。她一笑,jīng明的眸子流转片刻,才道:好,那就三个月。能否学成,就看你的造化。
后来的日子里,卿兰每夜都会在云川城的西郊小溪边与我会面,并不让任何人知道她与我之间的三月期限。
整整五日卿兰都让我在小溪中奔走,不能溅起水花。她说,跳飞天舞首先要让自己的身子变软,却不像是所谓的轻功,下盘要扎实,上身却要轻。轻而自然,方能跳出神韵与那份飘逸。
可是不用轻功我根本无法在溪水中那样轻盈奔走而不溅出水花,一连三日,我被卿兰那条又细又长的枝条打了数次。好多次都想要放弃,可每每看见她用那嘲讽语气对我说:这样的你也想学飞天舞,真是自不量力。,我便qiáng自撑了下来,我不能就此放弃。
我一定要学会飞天舞,我要登上那个舞台。我知道,楚寰已经等不了多久了,虽然他内力深厚,在蛊虫发作之时能够克制一些疼痛,可是这样的日子他能过多久呢?
如今的莫攸然定然也在寻我们,要寻我们....报那背叛之仇。
而如今的卿萍每日都会缠着楚寰学习剑术,现在拿起剑来倒也有模有样了。我每日都会去舞班看众人的排练,注意她们的手与脚,还有神qíng。
每天夜里,她的手中依旧会出现那枝条,可是打我的次数越来越少,我在水中奔走之时也愈发的轻盈自如。在溶溶月光的映照下,水波dàng漾,光芒随着水波反she在我们眼中,犹见她那双眼眸依然严肃,只是少了最初的鄙夷。
直到我学了近两个月的基本功后,终于能将身子收放自如,卿兰也终于开始教我飞天舞。那天,她的手中不再执着枝条,而是持着两个短小粗大的鼓棒,站在溪边为我敲打着节奏。
我赤足站在溪水中央,迎着苍穹那璀璨密布疏星的夜,开始了我的第一次跳舞,溪水自上而下缓缓冲刷着我的足,潺潺水声配合卿兰双手敲打的节奏。
轻举双臂,迎着上弦月的光辉,于溪水中缓缓旋转,由最初的缓慢到加快步子,丹田提气,脚尖轻掂,使力跃起。我以轻功加轻盈的体态盘旋于溪水之上,风卷着我的发,飘飘而起。衣裙飞扬曼舞,迎风四摆。
我在心中默数着: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
结束。
收力,落回原地。
抬眸,竟在卿兰的脸上看见了笑容,这两个月来她头一次对我笑。
笑中有赞赏,有欣喜,更有对我的肯定。
我一直悬吊着的心也缓缓放下,,露出会心一笑,朝
她走去。
可是才走几步我便怔住了,就在卿兰身侧不远处的糙丛中我看见了一个人,她的目光中隐隐闪着泪花。
卿萍?我轻声一唤,卿兰也侧首顺着我的目光望去,眸底闪过复杂。
卿萍的眼泪终是忍不住滑落,一句话也不说便逃离此处,而卿兰则是仍就站在原地,也不去追卿萍。
我提起裙摆,未顾得上穿鞋便追了出去。
卿萍,卿萍......我的声音回响在这寂静的西郊之外,夏日深夜中的凉风迎面拂来,带着淡淡的野糙想起,清香扑鼻。
卿萍终于停下步伐,脸颊上有明显的泪痕,眼睫上沾着闪闪的泪光。
她哽咽着对我说:娘教我跳舞整整十年,她从未对我露出那样的笑容,反而对我是永远不满意。而刚才,她的笑意竟是那样慈爱。
本来许多安慰与解释的话在她这句话说出之后全部咽了回去,她自嘲地摇了摇头:卿萍不是怪娘瞒着我秘密教你跳舞,嫣然姐姐你很有跳舞的天赋,娘的飞天舞终于有人继承了。她扯出笑容,握着我的手:嫣然姐姐,你一定要好好跳飞天舞。你的容貌生得这样美,跳的舞又这样好,将来一定会以飞天舞艳惊四座的。
心中突生愧疚,这样一个孩子,我竟一直在利用她。
而她却一直将我当作好姐姐,凡事都替我着想
谢谢。
我突然庆幸自己离开了那个嗜血的王宫,那个牢笼里虚伪的脸蛋我早已看得厌烦。脱离了王宫,我才发现,原来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你争我夺,尔虞我诈,萍水相逢的jiāoqíng也可以有真qíng。
原来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很多美好的事物,只是一直在权力漩涡中我没有看见罢了。
飞天舞,誉满城
卿家舞班在云川城各大酒楼演了个遍,正好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其间我亲眼见过楚寰蛊虫发作三次,每一次都让一向冰冷坚毅的他疼得像只被人去了爪子的láng。
我怕了,怕楚寰真的会坚持不下去,等到血尽的那一刻是否真如莫攸然所说,会食其ròu。
于是,临走云川城的那夜,我主动请求卿兰让我登台出演飞天舞。卿兰考虑了许久,毕竟我学飞天舞才两个月而已,她担心也是自然。可在我的再三坚持之下,她终于妥协了。
那一夜,我成功了。
当我以二十六转飞旋于空中之时,满场惊叹连连,大声叫好。
翌日,卿家舞班的名声大作,大街小巷都知道飞天舞惊艳全场。也正因为他们传得神乎其神,众人皆想一睹飞天舞的风采,可是就在此时,我建议卿兰去帝都落脚。帝都乃天子脚下,王公贵族皆在城内,常有好雅者喜舞文弄墨,又喜歌舞声乐,凡是与雅有关的事皆喜欢尝试一番。若是卿家班去那儿发展,凭借惊鸿舞与飞天舞必定可以站稳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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