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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光紧紧追随着雨帘中,那个越走越远的身影,苏落雪这才喃喃道:嫔妾,谢帝君成全。
    雷电jiāo加,骤雨飘飘,她跪在雨中,笑的异常纯真动人。
    ※※※
    翌日,倾盆大雨依旧,笼罩着皇城中的天牢,几名侍卫在华修的率领下手持帝君手谕来到天牢内。
    被看押在天牢最深处的元翊早已经被打的全身是伤,血痕累累,可见这几日他受了多少非人对待。
    靠坐在天牢石壁下的元翊听见脚步声,睁开了眼,正见一脸淡然的华修站在牢门外,牢头恭敬地为他打开牢门。
    bī供不出,便是要来赐死,来个畏罪自杀是吗?元翊笑的讽刺。
    还有力气说话。华修与身侧的一名侍卫走进天牢,打量着元翊身上的伤,笑着摇摇头。
    如今,真是悔不当初,若非当年被你的话所影响,放弃了那一次谋逆的机会荀洛算是死的轰轰烈烈,而我元翊,虽明哲保身,却是死的如此窝囊。
    我记得,当初你说过你不能这么快就死,你还有一件事没有做。你该感谢我,给了你一个机会让你完成那未完成的事,并让你多活了一年。
    元翊忽地哈哈笑了起来:可到如今,那件事我仍旧没有去做。
    华修眉头一蹙:为何不做?
    元翊的目光黯然:不说,对我和她,都好。
    华修问:那么,你如今是要带着遗憾离开?
    元翊不再说话,只是黯然垂首,仿若陷入了自己的回忆。
    看着他的模样,华修也未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朝身侧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名侍卫便立刻脱去身上的铠甲。
    华修则取出一颗黑黑的药丸递了过去。看着那颗药丸元翊便知那是毒药,其实这几日他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一刻的来临。
    没有任何惧怕,元翊接过药丸便吞入腹中。
    换上禁卫军的铠甲吧,我带你离开此处。
    元翊对他这句话不明所以,满眼诧异:离开?
    刚才给你吃的是内服金创丸,治你身上的伤。华修笑了笑:你犯的是谋逆之罪,帝君不能明着放你,只能偷天换日将你放走,贬你为庶人,终身不得踏入洛城,否则杀无赦。华修将荀夜的意思一字不漏地告诉他。
    荀夜会放了我?这一年来,他连连对我的打压,做了那么多,为的就是要放我走?元翊始终不信荀夜竟然会这么好心。
    你先换上铠甲吧,路上,我与你慢慢说。
    元翊一动不动,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华修冷睇他:换上吧,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番qíng意。
    元翊听到他的话,心中一颤,即刻问:谁?
    ※※※
    华妃身居雪华宫一年,不问世事,得知你有难,却出宫求了帝君放你一条生路,宫中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为了苏扶柳而求的帝君,而今日帝君写下手谕时,我才从他口中得知,原来华妃不仅仅为了苏扶柳而求,更是为了她自己而求。她跪在雨中求帝君饶恕你一条命,说她愿用她的命换你的命。帝君震怒,要她给一个放了你的理由,而她的理由竟然是:她从八岁开始便喜欢你,至今十三年
    元翊的步伐一直跟随在华修的身侧,深处的眸子毫无温度,就那么空空地凝着远方,仿若没有听见一般。
    十三年的感qíng,一命换一命,凡是人听了都会动容的吧。可是,至今已没有机会了,鸩酒应该在送往雪华宫的路上了
    华修的声音几乎要被湮没在雨中,可字字句句却深深地印刻在他的心上。
    华修看着他丝毫没有惊讶的表qíng,似乎早已知晓,苏落雪对他的感qíng似的:她对你的qíng,你知?
    元翊依旧朝前走着,目光无神,仿若陷入了自己的回忆。
    元翊,你就是如此漠视这份qíng意的?华修扯住他的手臂,不让他继续前行。
    手臂间忽地传来一阵疼痛,元翊眉头一蹙,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停住步伐,狠狠地看着华修:帝君要赐死华妃?
    一命换一命,你生,她便死。
    华修的话音未落,元翊猛然转身,朝来时的路奔了回去,华修赶紧追上前拦住他:你要做甚么,前方就能出宫了,你还想跑回去送死?
    元翊挥开他挡在胸前的手,怒道:我不能让她出事!说罢,便疯狂地冲入雨中,朝雪华宫而去。
    撑着伞,默然凝视他飞奔而去的身影,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态的元翊,华修的脸上闪过一抹嘲讽。
    原来,元翊口中说的遗憾,竟然是苏落雪吗?
    手中的伞悄然松开,纸伞掉落在地,在原地打了几个圈才停住。
    而华修,只是站在原地,任大雨冲刷着他的全身。
    那一刻,他好像明白了华雪,为何会爱的那么痴狂,那么无怨无悔。
    爱或者不爱,爱就在那里,由不得己。
    ※※※
    大殿内,灯火璀璨,荀夜对着一封奏折许久许久都没有批上一个字,一直在他身旁研磨地甄贵嫔也不敢做声,只是默默地研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忽然,荀夜将手中的奏折紧紧地合在一起,随之奋力一推开,一时间,如山的奏折全数散落在地。
    甄贵嫔一惊:帝君!
    荀夜的眼中净是愤怒,像是有一股怒气,却没有地方发泄,只能那么qiáng忍着。
    看着荀夜如此,甄贵嫔轻轻一叹:鸩酒应该送到雪华宫了吧,帝君真的忍心赐死华妃?
    对于一个欺骗朕的女人,朕有何不忍。他一拳重重地捶上龙岸,随即愤怒地将它推倒,一时间,满殿láng藉。
    帝君爱的深,才会恨的如此之深。甄贵嫔放下手中的砚,对于荀夜的愤怒,笑的淡然:帝君若是不去见她最后一面,会终身遗憾的。
    荀夜仰起头,看着甄贵嫔的笑颜,那瞬间,像是看见了苏落雪,那么gān净而纯真。
    好像又想起了当年在军帐中的生死一线,他对她说:吾若战死,勿埋我骨。汝心之内,容我永住。
    第三十章曲终散
    宫阙深深,雨势依旧,宫灯摇曳,元翊疯狂地在雨夜中奔跑着,全然不顾全身的伤痛,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出事!
    当他奔入那冷寂的雪华宫,只见苏落雪站在回廊仰望苍穹,宫灯照得她脸色苍白如纸,一行宫人脸色冰凉,面带杀意。
    许久之后,她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然地笑意,仿佛瞬间想透了许多。
    她转身,探手yù端那杯鸩酒,风雨中却传来一声华妃!在寂寂皇城的雨夜中,那么清晰,令人心惊。
    她侧首,正对上站在雨中的男子,他喘息着,那双眸子即使在雨夜中仍旧那么璀璨犀利,里边分明写着急切的恐慌。
    冷静如他,竟也会有这番表qíng。
    他站在倾盆大雨中,风雨侵袭着他的铠甲,难掩风霜。
    她望着雨中那个男子,忽地笑了,眼眶的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元翊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近,低声唤着:青弟。
    她全身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怀疑自己耳中所听到的。
    其实大哥早就知道,苏落雪就是我在潼城认识的那个青弟,她在huáng泉路上不顾一切的为我挡箭,掉下万丈深渊后,我便去查风影的身份。能让风影如此守护的人,只有苏家三小姐,苏落雪。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原来他一直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是你,通知苏家人去huáng泉路救我的?她颤抖地问。
    他不答,却是默认。
    既然瞒了这么多年,为何还要说出来。她嗤嗤笑了出声,而眼眶中的泪水却是愈凝愈盛。
    我心中一直有一个遗憾,这个遗憾让我背弃了与荀洛之间的承诺,临阵退缩。可退缩之后,我却不敢去完成这个遗憾,不敢打扰她的生活可是,当我的步步退让,换来的却是荀夜的步步紧bī,最后以莫须有的罪名押我入宫审讯,我恨荀夜,是他夺去来了我元家的江山,既然他要我死,我也要让他痛苦元翊笑了,却在一笑中,沧海桑田: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是我告诉他,你对我的qíng意。
    终于,苏落雪的泪水在这句话的尾音隐去之时,滚落而下。
    原来,是元翊告诉荀夜的。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那年七夕之夜,她为元翊放的最后一盏河灯,他竟是知道的吗?
    你的目的达到了,荀夜信了,他信我一直深爱着你。
    我的目的不是要你死,不是要你为救我而送命。元翊站在回廊外,大雨冲乱了他的发丝,脸上的哀伤,更显得他是那么的láng狈。
    我是心甘qíng愿的,姐夫。你要活着,因为你还有姐姐,你还有元承。而我,什么也没有苏落雪缓缓转身,望着和紫羽托盘中那杯鸩酒,哽咽着声音道:我与你,终究无缘无份。
    语罢,她端起鸩酒,一饮而尽。
    娘娘!
    青弟!
    紫羽与元翊异口同声地大喊着,却为时已晚。
    杯子,掉落在地,摔碎飞溅四处。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御花园,你救了我一命,那一刻,你的模样,你的名字便深深地记在了我的心中。
    自那以后,凡是有关于你的事,我都会认真去听,去记。每个七夕之夜,我都会写上: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只盼望你能看见对岸的我。
    多少次在古庙横冲直撞,只为与你cha肩而过,让你记住有苏落雪这个人,可我做的这一切,你好像都看不见。可我不在乎,我愿意等,等到我及笄,便求帝后赐婚。
    我等啊,盼啊,终于快要等到那一刻,帝后却是为你与大姐赐婚,你可知我有多难受,可我不能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成亲。我恨,为何自己不早出生两年,那样,站在你身边的也许不是苏扶柳,而是苏落雪了。
    说到此处,胸口忽地一阵翻涌,她的脚步虚浮地一软,朝前跌走了几步,便从回廊的石阶跌了下去。
    元翊立即上前,接住即将倒下的苏落雪,随着她一起跌坐在地上。垂首,看着她嘴角缓缓溢出的血迹,才流出,便被倾盆大雨冲刷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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