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也不乐意了,谁说我傻?
余欢连忙带过这个话题,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媳妇?你还记得我是不?
楚淮脸上现出一股茫然之色,我是听他们说的,媳妇是什么?好吃吗?
余欢正要回答,忽然眼皮一跳,看见到楚淮额上的伤。
他是真受伤了。
其实那伤很醒目,牢牢占踞在他的额头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刚才一直看着他,竟然全无察觉。
一个大大的奴字,几乎占了他一半额头,那字又烙得极为粗糙,烙糊了皮ròu,烙进了血脉,让他的额头看起来黑黑红红的十分狰狞。送她过来的刘大人说,楚淮是混到奴隶中被监军一起抓了回去,等护卫军找到楚淮的时候,监军已在他和一些新进奴隶的额头上烙了印,这便是一辈子的印记了。
见余欢盯着他的额头看,楚淮连忙抬手捂住,脸上透出浓浓的委屈,脚尖一下一下地踢着地上的青石砖,小声说:疼。
余欢马上朝他额上伤处chuī了chuī,又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一块油纸包着的麦芽糖,给你,吃了糖就不疼了。这小包里除了糖还有几样玩具,都是余欢照着卖饼大爷的小孙子的口味准备的,为的就是他们重逢的时候,给他做礼物。
楚淮一下子高兴起来,又小心地朝门口看看,竖起食指在唇边轻声说:吃糖会坏牙齿,我一天吃一颗就行了。
余欢严肃地答应下来,壮着胆子去拉他的手他也没拒绝,余欢摸着他手背上那寸许疤痕,激动得后脊背汗毛直竖,一阵阵地打冷战。
你知道媳妇是gān嘛的吗?余欢带着楚淮坐下,怎么也没舍得放开他的手,掌心已是湿漉漉的一片,她也舍不得松手擦一擦。
楚淮嘴里含着麦芽糖摇摇头,gān嘛的?
媳妇能给你糖吃。
楚淮吸着嘴里的糖一个劲地点头。
余欢轻轻屏了一口气,靠近他小声说:媳妇能让你吃ròu。
楚淮立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余欢又说:媳妇能给你做好些玩具。
楚淮兴奋得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会做竹蜻蜓吗?
余欢一拍胸口,给你做十个。
楚淮乐得抽回手去连连拍手,余欢马上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胖娃放在桌上,一扭它的脖子,胖娃就开始打拳。
楚淮目瞪口呆,余欢极为满足地把胖娃朝他一推,给你。
楚淮小心翼翼地捧起来,回头朝余欢一笑,媳妇真好!
余欢微红了脸,媳妇这么好,那你以后永远和媳妇在一起好不好?
没等楚淮回答,门外传来几声轻笑,隐约听见有人说:还真有人稀罕这傻子
楚淮朝门口看去,却没见着人,再看余欢,就像没听见那话一样,盯盯地看着他等他回答。
楚淮手里的胖娃一套拳打完已经不动了,余欢连忙拿过来扭了扭它的手掌,它便开始打第二套拳。
余欢把胖娃重新放回他的手里,陪着笑脸又问一回,好不好呀?
楚淮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动作不停的胖娃,一时忘了回答。
余欢锲而不舍地把十八套拳法一一展现出来,每次都问一句:好不好?我家还有好多玩具呢!
最后楚淮看完了拳法,把胖娃搂在胸前问她,那这个给我吗?
余欢马上点头,楚淮就朝她眉眼弯弯地一笑,那我答应你!
八年的梦想瞬时成真,幸福来得太突然,余欢一下子没绷住,捂着脸趴在桌上,乐得肩膀直抽抽。
直到有人推了推她,她抬起头,看见原来守在外头的太监站在她面前。那太监皱着鼻子老不耐烦地说:怎么叫你半天也不应声?现在人也见了,来吧,把这个喝了。
一碗浓黑的药撂在余欢面前。
余欢看看那碗药再看看那个太监,没弄明白这碗药和她之间的必然联系。太监直接把药碗推到她面前来,然后就见楚淮伸手把药端过去,麻利地凑到嘴边闭着眼睛一饮而尽!
那太监顿时叫岔了声,这不是给你的!
楚淮举着空碗咂了咂嘴,嘴边上还沾了一圈黑药糊,好像和平常的味道不一样
废话!太监抢下那个碗,瞪着楚淮像是想把他吃了。
这时与这太监之前站在一处的宫女也端了碗药进来,进门见太监手里的碗空了,颇为惊讶地看了看余欢,点头道:算你识相,这药可是很金贵的。
那太监骂道:识相个屁!药都让傻子喝了!
宫女此时才看到楚淮嘴边上的药糊,猛地哆嗦一下,把手里的药碗摔到地上。
怎么让他喝了?宫女指着太监气得发抖,他是男是女你分不清楚吗?
太监恼道:他手快我有什么办法?平时喝药推三阻四的,这回倒积极!
楚淮一抹嘴上的药糊,特别仗义地对余欢说:放心,我不让媳妇吃苦药,我替媳妇吃!
余欢虽然从头到尾都处于莫名其妙的状态中,但还是被楚淮维护自己的态度给感动了。
快吃颗糖!
楚淮连忙又扒了一颗糖塞进嘴里。
那太监和宫女相互瞪视着走到门外,宫女一拧太监的胳膊,你不是不知道那药有多难配,现在没了怎么向宫里jiāo代?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不然我便要与娘娘禀报!
太监有点心虚,万不能向宫里说,否则娘娘怪罪下来,恐怕你也难逃罪责。
宫女怒道:那你说怎么办?我本就说不必这么急,等他们成了亲再喝也是一样,你偏偏要选今天,结果让那傻子喝了!他喝那药管用吗!
我不是担心他们成了亲,余潭那老匹夫跟在身边看出什么端倪么?太监搓着手想了想,左右这事只有我们知道,便与宫里说药已经给她喝了,咱们往后再想办法就是。
宫女恼恨不已,错失了这一副,还去哪里弄一剂就管一辈子的药?外头那些药管上一个月都是多说了,难不成每个月都要bī她喝药?
每个月喝也没什么不行,你可怜她gān嘛?太监已经定下了神,况且我看她比傻子也聪明不了多少,想摆布她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宫女跺了跺脚,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依太监的话而行。
那傻子的药也洒了,我再去煎来!
那太监便又进了屋,看余欢和楚淮正凑一起研究小胖娃,都是一副傻了叭叽的样子,再想到刚才的事,心头一阵烦躁,挥手对余欢道:人也看了,你快走吧,他一会要休息了。
余欢就觉得自己怎么也看不够楚淮,看得都快流口水了,不过人家赶人了,她也不好再赖在这,就把小包里的零食全拿出来堆在楚淮面前,这才摸摸他的头发依依不舍地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她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房间,留下那太监与楚淮在屋里。太监拿手指头拨了拨桌子上的零食,见都是些不值钱的粗糙小食,不屑地撇了撇嘴,抬眼又瞧见了楚淮手里的胖娃,伸手便夺了过去。
楚淮一动不动地坐着,眼巴巴地看着太监手里的东西,到最后也没敢开口讨要。
太监又动手把他头上的玉簪腰间的玉佩全都摘了下去,揣进袖口里,戴这些东西麻烦,弄坏了也可惜,还是奴婢帮忙收着吧。
又过了一会,宫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一进屋便厌恶地看着楚淮,托盘随便往桌上一放,喝药吧。说完人就往外走。
太监一把拉住她,别以为出了京就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盯着他吃药这事不能马虎,你忘了小顺子是怎么没的?
宫女打了个冷战,看着楚淮的目光又冷了三分,看什么看!快喝!真是催命鬼,一辈子都得耗在你的身上!
楚淮本想说自己已经喝完一碗了,但看看两个人的表qíng,还是默不做声地端过药碗,垂着眼帘把药汁喝得一滴不剩。
宫女收了空碗又把那些小零食都装到托盘里,转身就走了出去。
太监担心楚淮会把药吐出来,又在屋里待了一会才离开了。
两人出去后,楚淮动了动嘴,吐出一小块刚刚没有吃完的麦芽糖,看了一会,小心地收到衣襟里留着晚上再吃。
然后他摸了摸额头上还没痊愈的伤处,隐隐的刺痛让他咧了咧嘴,他觉得自己又开始不对劲了。
他的世界一直是混沌的、昏暗的、不清不楚的,他记不得以前的事qíng,也渐渐习惯了现在的生活,让他吃他就吃,让他睡他就睡,让他做马、扮狗他就做,吃泥巴也没有什么不好玩的,旁边会有很多人围着他拍手笑,他就高兴。可是从三年前开始,他总感觉有人在偷看他,他也说不清是谁,只觉得有人一直盯着他,不管他吃饭还是睡觉,那双亮得刺目的眼睛就在身后,看得他浑身发凉,有时候他还会连续忘记好几天的事qíng,他很害怕,和一个常常来看他的天仙大美人说了这件事,后来服侍他吃药的小顺子不见了,换了现在的两个人,然后那双眼睛就再没出过。
不过最近,那双眼睛又出现了。
似乎就是从他离开那座红墙huáng瓦的大房子开始,那双眼睛就回来了,藏在yīn暗的角落里每天盯着他,比上一次出现带着更多的怨恨与愤怒,甚至前些日子,他被那眼睛的戾气吓得躲了起来,然后再醒过来头上就烫伤了,落了一个大疤,很丑不说,还疼得要死。
第七章楚淮的秘密
这天夜里,楚淮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觉得身上凉嗖嗖的,睁开眼睛一看,自己竟然穿着中衣坐在桌子前面,如今已是八月下旬,关北更是比京城凉得更早,楚淮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起来的。
他缩手缩脚地摸回到chuáng上,伸手朝枕头下面一摸,摸到白天没吃完的那半块麦芽糖,一下子放了心,拿出来舔了舔,才又小心地藏了回去。他重新躺下,盖了被子,心里却总是惦记那半块糖,他虽然有几个侍人,可平时能吃饱已是难得,这些小吃食从来都是没有的,白天那说是他媳妇的姑娘倒是给了他许多,可又被红绡姑姑收走了,实在可惜。
楚淮一边想一边揉肚子,最后还是没禁得住诱惑,三番两次把那糖拿出来舔,最后只剩了指甲盖那么点儿,又不由有点后悔,原本这半块糖他打算吃个两三天,结果眼瞅着就没了。他垂头丧气地坐在chuáng边,也不想睡觉了,只盼着天亮,他记得他那个可爱的媳妇说明天还会来,要是她再带什么好吃的,他可得长点心眼藏好了,不能再让红绡姑姑或者是福总管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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