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帐外喝了一声,李畅立时转起来,王爷?
楚淮把手里的军报扔回桌上,指尖无意地在军报上轻轻敲打,你回一趟关北城让墨几到军中来,我有话问他。
墨几如今安心在墨家讲堂内讲学,几乎不理墨家事务,不过他在墨者中的地位十分超然,对于同他一起迁到关北来的墨者中来说,他的话比余欢更有说服力。
李畅领命而去,和余欢脚前脚后抵达关北城。
余欢并不知道李畅的到来,她回城后就又投入了火轮车的研究之中,由于余潭从关内不断运回大笔军资,新式钢厂已经正式提上日程,只要能造出合格的钢轨,火车的研究工作将会有长足的进展。
墨匠做研究的时候最受不得打扰,所以在机关营里单僻了一处研发基地,外头有重兵把守,可就算是这样,也还是没挡住气势汹汹的闻十。
闻十虽无军中职务,可人人都知道他是墨客的领导者,平日也常来机关营走动,不想今天过来就跟吃了火药一样,见了余欢便将手里的一份东西摔到她的脸上,厉声喝道:余欢!你可真对得起我们!
余欢自当上钜子后带领墨者为楚淮效力,眼见关北城遍地是墨家的拥护者,原先对余欢做钜子还颇有微词的墨客们都心服口服,尤以闻十为甚,处处对余欢推荐赞赏有加,今天也不知哪里逆了他的意,当着这么多人给余欢没脸。
雷一雷二是一直跟着余欢研究火轮车的,在墨者中也很有威信,当即让在场的其余墨匠出去,原是想保全余欢的颜面,不想闻十见状更怒,破口大骂道:雷一雷二!你们也与她,置墨家的存亡于不顾吗?你们这些叛徒!
雷一雷二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骂了一通,心qíng自然不会好,立时与他理论起来,余欢则蹲下拾起地上的那张信纸,展开细看,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那是一封给瀛人的、带有墨家印记的和议书,和议书中详细规划了与瀛人的合作计划,又作了里应外合的提议,最后要瀛人许诺攻下关北城后瀛人必须承认墨家的合法地位,并且配合墨家收纳墨者,以墨家之法治理关北城。
闻十见余欢脸色难看,冷冷哼笑一声,装什么傻!这便是你与楚淮定下的毒计,就如之前的小王妃一般,没有了利用价值,立时冠以通敌之罪!墨几被召入军中迟迟未归,如今又来召我,你们夫妻果然打得好算盘!
第七十六章信任危机
众人听了闻十的话全都围了上来,雷一雷二犹为不能置信,抢过余欢手里的信一瞧,全都青了脸色。那封信随即在墨者中传递开来,每有人看完全都惊呼连连。
余欢定下心神朗声道:这件事定有误会,我这便请王爷回来给大家一个jiāo代!
闻十冷声道:叫楚淮回来还是让他带兵回来将墨者一网打尽?自古鸟尽弓藏不是什么新鲜事,却不想今日楚淮大业未成,就对我们痛下杀手了!
闻十素以口舌伶俐著称,如今开口道义闭口存亡,一副即将悲壮就义的模样更是让人信服,余欢根本不信楚淮会用对付姬敏的办法对付墨家,再让闻十煽动下去,工作间里的墨者恐怕都会站到他那一边去。
余欢当机立断叫来士兵将闻十带走,闻十叫骂不休,连说他们láng狈为jian,咱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闻十被押走后工作间得到了暂时的平静,可众人也无心再去工作,一个个看着余欢惊疑不定,还有人提出疑问,为什么带走闻先生?莫不是怕他说了真话?
这些墨匠大多是一心扑在研究上的人,平时和余欢在一起工作并没有太多的阶级观念,今日却是惊惧了起来,看着余欢动了一步,全都不自觉地退了开来。
余欢当即派出士兵去前线通知楚淮尽快赶回来,又与众人道:我是成王的王妃,同时也是墨家的钜子,你们不相信我也该相信这两年来我们的研究所得,我们在一起只会创造更多更大的价值,除非王爷得了失心疯,才会要除去我们。这其间定有误会,不过闻十文人心态受不得委屈,所以才暂且让他去冷静一下,待王爷回来,我会召集墨者一同向他讨个说法。现在。余欢一扫众人,都回去工作吧,闻十他不明白,但我相信诸位都明白我们研究的东西对这个时代而言具有着怎样重大的意义!
这些话还是安定了众人的心,他们三三两两地带着怀疑散去,雷一雷二围到余欢身边来,钜子
余欢摆摆手,捏着手里的信纸说:我们得去问问闻十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他三个随即去了关押闻十的房间,闻十仍在叫骂不休,嘴边都起了沫子也不停止。见了余欢反而不说了。极为愤怒地瞪视着她。似乎想在她身上烧出一个窟窿来。
余欢也不和他废话,直接问起那封信的来历。
闻十嘲道:公道自在人心,并非人人都会被你与楚淮之jian计蒙骗的!
虽然闻十从一开始就对余欢不太友善,可自余欢给闻十当了一回指路明灯后。他们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闻十更对开办墨家讲堂一事极为推崇,没想到却因为今天的事再度与她翻脸。
眼见闻十越来越气愤,余欢也不好再留下来刺激他,把追问的重任jiāo给了雷一雷二和闻讯赶来的巧九。
余欢虽然安抚了众人,可她却完全无心工作了,从机关营出来便回了王府,等楚淮回来。
可两天过去,楚淮间讯全无。
被安抚下去的墨匠们又不安起来。甚至疑心起机关营的守卫怎么会那么多?是不是在监视他们?无论余欢怎么解释说原本就是那么多守卫只是你们平时没有留意,可根本无法让墨匠们平静下来。
火轮车的研究工作算是彻底停滞下来,同时玻璃厂也传来坏消息,备用的原料中被人掺加了不明物质,做出来的玻璃恐怕有了毒xing。根本不能用来再造玻璃罐子。现在前几批罐头刚刚出厂,算上存余的玻璃罐一共也只能制造不到两万瓶罐头,这对前线的二十余万大军来说填牙fèng都不够,本想着玻璃厂的第一批学徒出师后加班加点连轴制造罐子,至少要达到8万瓶以上,现在这个目标成了泡影,关北的物资本就稀缺,凑齐这批原料很不容易,出了这样的事,前线的将士们恐怕很难再得到水果蔬菜的补充了。
这时候有关楚淮有意构陷墨者的消息不知怎么又传了出去,这下整个关北城都惶恐起来,成为墨者的百姓纷纷提出要脱离墨家,一夜之间,墨家在关北城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毁去大半,就算再迟钝的人都明白这是有人故意针对墨家,再联想到城中的流言,一时间墨者人人自危。
楚淮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赶了回来。
去送信的人并没有第一时间见到楚淮,楚淮在军中消失了一天,第二天傍晚才又出现在众人面前,等他接到消息回来,已经又过了一天。此时关北的事qíng多多少少传到了军中一些,不过楚淮没预料到有多严重,可一进城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无数的百姓跪在城门内向他磕头,求他饶恕曾经加入过墨家的人,甚至还有人意图自尽以保全家人的,亏得被李畅拦下,才没有让事件升级。
楚淮立刻赶回成王府,便见成王府已被百姓包围,这些百姓不同于城门口求饶的人,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还有头戴孝布的,要不是惧于成王府外把守的士兵们,恐怕早已冲进去了。
楚淮派人去打听,才知道又出事了。
这回出事的是纺厂,一个工人在cao作火轮机时被活活蒸死,工厂方面却打算瞒下这件事,这一举动激怒了纺厂的工人,连夜围了成王府,让余欢出来给他们一个jiāo代。
楚淮心急如焚,此时已有人发现了他,一个头系孝带的人扬声道:我们只是想要一个结果,相信王爷不会为难我们,给我们一个说法!
他的话音未落便有一个大汉跳出,振臂高呼,他们官官相护谁管百姓死活?我看他就是要抓我们的!
这话说出不少百姓又躁动起来,你推我挤的也不知想做什么,先前说话的人爬到一个架在桌面上的椅子上站稳,提起手中的筒型扩声器朝下头的人大声说:大家不要乱!不要受人挑拨!我们来只是为求个真相,不是要引发冲突!
那大汉指着那人骂道:别听他的,他与楚淮是一伙的!哪会给我们什么公道!
那人不卑不亢,公道自在人心,谁是一心为民、谁是搅屎棍大家分得清楚!你不用四处挑拔,你现在就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想怎么样!想让王爷如何给你jiāo代!
看得出这人在百姓中已有了一定的威信,他说话时其他人自觉地将声音压低,问出这番话后,百姓们也不跟着大那汉躁乱了,一个个盯着他看他怎么说。那大汉哑口无言,吱吱唔唔半天也说不出个名党,只是个趁乱放火的。
楚淮极为赞赏地观察着那人,认出那人是关北知府手下一个六品同知,名叫陈明的,他之前还曾见过。
楚淮跟随的亲兵立时将那搅事的大汉和他周围起个煽风点火的人擒下,虽引起了小范围内的百姓反抗,但在陈明的疏导之下,并没有引发大的冲突。
陈明从桌上下来,挤到楚淮身边道:王爷,下官拦不住这些百姓,只能组织他们到这来以防他们分散开来被有心人利用。
楚淮点点头,你做得很好。他让陈明留下继续安抚百姓,自己则急匆匆地进了王府。
小笑将楚淮迎进王府后便飞也似地往余欢院子里去报信,楚淮的速度比她更快,先她一步站到了余欢的面前。
余欢jīng神还好,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眼睛里也带着血丝,想来这几天都没能睡好。
楚淮的心里原本躁得厉害,这会看见她,又奇异地平复下来,几步赶到她面前去,伸手把她搂进怀里。
余欢窝在他怀里闭了闭眼睛,身体的力量一点点地消失下去,你怎么才回来
楚淮也无比后悔自己耽误了两天的时间,如果他能早点赶回来,事态说不定不会发展得如此严重,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余欢只依偎了一瞬间,便又站直身体将他推开,墨几跟你一起回来了吗?
楚淮刚想说话,但见余欢眼中浮动的复杂色彩,心里想着一个可能,心qíng一点点地沉淀下去。
你不会也觉得这些事是我搞出来的吧?他勉qiáng扯了一个笑容出来,我还没蠢到自乱阵脚的地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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