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宁不禁去想高大健壮气质粗犷的塞北王穿着白衣素绸,拿着把扇子遮脸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大王天生丽质,不必打扮就可胜过表哥万分。”殷宁艰难地奉承道。
塞北王这才满意,将此篇轻轻揭过,但心里也是记住了这档子事儿。
“阿宁还生我的气么?”他挑起殷宁的下巴问。
殷宁连忙摇摇头。
“大熙皇帝送他们前来,想必也是有着谋求两国友好安定之意。”他对塞北王说,“大王要好好对待,以免大熙皇帝疑心。”
塞北王却不屑一顾:“大熙皇帝和官员藤树连根,早已烂得彻底。若不是密臣来报,听闻被送来和亲的是你,我定直捣黄龙,怎会与他善罢甘休。”
“也不是这样的。”殷宁这些年浸淫在忠信礼教之中,下意识地反驳道,“大熙的皇子和将士们......都极有气节,只是......”
殷宁马上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作为大熙的人,实在不应和塞北王在这件事上交心,只抓住了一点追问:“求娶我的不是大王吗?”
他被塞北王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情况所惊,事关他的命运,当然更放在心上。
塞北王老老实实地答道:“不是,我塞北马富兵强,本已养精蓄锐打算一路攻入关内,知道是你之后才改了主意。”
他有点紧张:“但是我本也是想要上门取提亲求娶的。”
殷宁无言以对,这甜言蜜语听听就好,切不可当真。
怎么提亲,带着大军攻进京城,然后砍掉殷府大门求娶吗?
“多谢大王以百姓黎民为念。”殷宁解开了一个大心结,松了口气,对塞北王真心实意地道谢。
“阿宁。”塞北王忽然叫了殷宁一声。
“嗯?”
“若我有朝一日攻破大熙,阿宁会不会恨我?”塞北王非常郑重地问。
这也是殷宁时常扪心自问的问题。
和亲之人,命运凄苦,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为了求和而送去和亲,本就异常屈辱,大多年纪轻轻便客死他乡。
而即使能苟活,也要在这样的环境里苟延残喘,看人眼色,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若是两国再起纷争,一面是自己的家国故乡,一边是自己所属的“婆家”,夹在中间难受至极。
若大熙胜,他作为塞北王妃恐怕也要跟着满门抄斩,九皇子当初说要保自己,他是半个字都不信。
但若塞北王胜,他这辈子都是苟且偷生的叛徒,恐怕余生日夜不能安寝。
殷宁没有马上回答他,但并不是没有主意。
塞北虽然强,但终究是荒凉之地,地广人稀,真的千里迢迢打进中原,又能有几分胜算?
对于大熙国力和朝堂盲目信任的殷宁这样想着。
如果九皇子登基,大熙国力昌盛反过来把塞北赶尽杀绝......
殷宁想,届时家人若可保平安,那我就陪着他一起死吧。
士为知己者死,这想法虽然无关爱恨,总之在仁义上不亏欠他。
只是这样的想法,并不确切,也没有必要告诉这个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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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安神良药
另一边,殷宁的便宜表哥正指挥手底下的人拿水浇了地板,拼命擦洗。
“主子,已经按您的吩咐擦了许多遍,请您过目。”那人本来穿了和唐公子一样的白衣,如今干活不方便,将下摆细碎的布条飘带都扎进腰里,整个人像一朵绽放的白色河灯。
“尚可。”唐表哥挥了挥扇子,仍感觉空气中的羊肉膻气若隐若现,但也不便再计较,“黑五,你先去歇息,晚上夜探王城,三天之内务必把地图拿出来。”
白灯笼黑五领命,自退下去休养生息不提。
唐表哥坐在上座,拿手拄着头,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半边沉浸在阴影当中,长眉紧皱。
“你们几个也别站着了,都坐。”
其他几人得了这么一声,才安安分分半推半就地坐了下来。
“主子,今日看这情状,塞北王似乎对小少爷还算不错。”坐在下首第一位的心腹道,“主子大可以放心了。”
唐表哥一双眼狭长多情,平日里看谁一眼不分男女总能让人酥软,而如今这心腹被他狠狠瞪了一眼,似乎要被人从身上剜下一块肉来一样后背发冷。
吓得立刻就不敢言语。
“宁儿胆小,随便吓唬吓唬就怕得发抖,哭得人心里痒痒。”唐表哥心里酸涩不已,“那塞北王粗俗不堪,长得也马马虎虎,宁儿怎么可能喜欢?他往哪里一站宁儿都不敢看我。肯定是这几日被吓坏了。”
“主子。”另一个体格高壮的心腹忍不住出声反驳,“我看人家塞北王倒是人高马大,威武雄壮,很有男儿气概。他行为举止多有豪迈风气,必不会使出些抠瘘心思磋磨小少爷。”
刚才被主子瞪了一眼的手下低低咳嗽了一声。
唐伯豹冷笑一声:“你在教我做事?”
“属下不敢。”
“罢了。”唐伯豹烦躁地打开扇子,习惯性地扇风,骤然打了个喷嚏。
“主子,塞北实在寒冷,扇子就离了手吧。”坐在第一个的心腹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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