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宁的脚步声远去,唐伯豹斜着眼看向旁边的小门。
塞北王在寒柯的护卫下从那门里出来,脸上尚且带着笑意。
“你满意了?”唐伯豹啐出一口血沫,悻悻道,“也不知道你给宁儿灌了什么迷魂汤......”
塞北王自然满意,殷宁刚才被唐伯豹用激将法,在他面前剖白内心,将一腔爱意诉说得尽致淋漓。他隔着一道门听得飘飘欲仙。
要不是隔墙有耳,他差点放声大笑,走过去山歌对唱。
刑房里一片寂静,只剩鲜血滴在小血洼里发出的细碎声响。
“我没碰过宁儿。”唐伯豹叹了口气,淡淡地说,“人之将死,我没缘由骗你。我没碰过宁儿。”
他扬起头,仍然十分骄傲的样子:“宁儿少不更事,瞎了眼看上你这蛮人,我也无法。只是你这王宫,漏洞太多,这样如何能护住宁儿。寝殿后栽的那些树,得全部刨掉,否则人蹬着树干和墙,上房顶如履平地。还有送水的、脸上带道疤的领班,给点好处就敢背主。那王城西门的守门副将,也需换掉......”
塞北王励精图治,明察秋毫,其实王城也算是铁板一块。但唐伯豹从小在云谲波诡的唐家长大,偏重阴谋诡计,擅操控人心。
这人能屈能伸,不择手段,他若削尖了脑袋要作耗,风气淳朴直率的塞北哪里有人是他对手。
他絮絮说了一番话,期间除了停下来咳嗽过几次,皆说得井井有条,把王城里的大大小小关卡排喧了个遍。
说到后来,不但是他带走殷宁的时候钻的空子,连带着他发现的隐患也都拎出来针砭。
说下来,本就苍白病态的嘴唇更是泛起青紫。
“这些就是我带走宁儿时钻的空子,我虽然吓唬他,但不会伤他性命。既然宁儿......被你蒙骗,说什么此生只认你一个。”他说到最后,语调逐渐苦涩,嗓音干哑,“那么你得将这些空子一一补全,再不要让歹人掳了他害了他去。”
第44章 人之将死,鬼话连篇
塞北王坐在侍卫总管搬来的椅子上,脸上神色从刚开始看着殷宁表哥时候的鄙夷不屑,逐渐变得郑重。
唐伯豹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觉得自己把该说的话都交代的差不多。
他手腕上的皮肤被镣铐磨得血肉模糊,因为受刑,他身上仙气飘飘的白衣也染了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反观他表情却月淡风清,跟别人说起这些话如同闲聊一般,仿佛不是身处刑房,而是在酒楼宴客。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塞北王问。
唐伯豹刚缓过身体里一阵撕心裂肺的绞痛,这些刑罚只能伤及他的皮肉,看着吓人,对他来说却没什么威胁。
真正可怕的是塞北王在城外用剑鞘打他的那两招,让他元气大伤,胸膛肚腹痛作一团,如今甚至都分不清到底是哪里难受。
搞得他一看到塞北王就觉得浑身疼。
听塞北王问他,唐伯豹还是认真思索了一下,反问他:“今日是你故意诱宁儿来看我的吧?”
经此一事,他意识到塞北王是真的把殷宁看得跟眼珠子一样。既是如此,塞北王怎么可能让殷宁来大牢的刑房里探望他?
男人最了解男人,塞北王只可能是故意纵他,引他前来,以此考验殷宁的忠贞。
所以殷宁一进来他就环顾四周,认定塞北王必定躲在什么角落里听墙角,故意用激将法逼殷宁痛骂自己。
当然,他没有想到殷宁会在痛骂自己后激情表白塞北王,这虽然也在他的算计之内,却让他有些郁结。
如今见塞北王摇头,他冷笑一声:“装什么装,堂堂男子汉,做得出就休要遮掩,”
塞北王嗤之以鼻,轻蔑地说:“宁儿厌恶你,我让他见你做什么?何况你现在自己可能照不到镜子,这模样丑陋吓人,本王还怕吓到宁儿。”
第一次被人说丑,简直奇耻大辱。唐伯豹怒火中烧,一口血哽在喉咙口,身上的伤都不是那么疼了。
但他却同时看清了塞北王表情,那姿态确实不像作伪。
他表情阴晴不定,内心苦痛纠缠,慢慢地将头低了下来。
他笃定地看着塞北王:“那也就是说,有人别有用心,故意引宁儿来看我。”
“你宫里眼线众多,这王妃的位子诱人,你们又没有办过婚礼,自然人人虎视眈眈。宁儿从小性子单纯,看到路边快冻死的狗都想牵回家里养着,更何况我还是他表哥。只是他自以为避开了人,却不想这举动有多么危险,很快就会被人禀告你。倘若你不信他......此人用心之阴险,可以得见。”
唐伯豹在言辞中全力将殷宁洗得清清白白,万分无辜。
塞北王若有所思地将视线移到他脸上。殷宁确实是心性善良,要不然小时候也不会收留乞丐一样的自己。
他忽然皱起眉头,唐伯豹这句“把路边快冻死的狗牵回家养”,真的没有在影射他是狗吗?
唐伯豹不知道塞北王的心思,飞快地琢磨这事情的始末原委,喘着粗气说:“我想了一圈,最可能做这种事的人是大熙刚来的那个九皇子,此人阴险卑鄙,身上没有半点天潢贵胄的豁达气质。他一到驿站就出了事,是不是蹊跷至极。”
“除此之外,也有可能是你朝争斗,不知是否有人早就盯上了你的王妃之位,欲将宁儿除之而后快......”唐伯豹对塞北朝堂内外的明争暗斗和种种龃龉如数家珍,说完后不顾寒将军和侍卫总管在场,怀疑的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现在宁儿中计被骗到这里来,下一步估计就会有流言蜚语传出。这两人知道内情,留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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