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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云瞪了眼霍山,二哥,你就少给大哥添堵了!这些好手也不算白折损,至少我们知道了于安这帮宦官的实力,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等到日后想铲除他们时,心里有底。又对霍禹苦劝,大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叔叔为了收拾上官桀,隐忍了多少年?
    霍禹明白霍云说的全在理,若让父亲知道这事,只怕他更倒霉,这口气只能暂且吞下去,点点头,云弟说得有理,这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以后谁都不许再提。于安霍禹重重冷哼了一声,你以后千万不要落在我手里!
    ※※※
    煎熬二字,为何底下是火形,于安第一次真正明白。
    这几日,皇上不就是如同在火上慢慢地烤着吗?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那个昏迷不醒的人就是那把火,把皇上的痛苦自责汇聚成汤,烧得越来越烫,越来越浓。
    如果那个人永远醒不来,这锅天下最苦的汤滚沸时,皇上会怎么样?
    于安打了激灵,不敢再想。对自己喃喃说,会醒来的。我们有大汉最好的大夫,有最好的药,一定会醒来。
    看见张太医出来,于安立即迎了上去,张太医?
    张太医先给于安请安,张太医的父亲就曾在太医院任职,父子二人脾气都很耿直,话语间常得罪权贵,刘弗陵却很欣赏张太医这一句是一句的脾气,于安自也不敢轻慢,忙伸手扶起了张太医。
    张太医道:伤得太重,又耽误了医治时间。在下医术有限,药石的效力已做到极致,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于安听到后,知道张太医刚才对皇上,肯定也是这话,心沉了下去,不禁长叹口气,对神色黯然的张太医摆了摆手,张太医家学渊源,医术已经是太医院的翘楚,这事唉!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张太医也是重重叹了口气,世人都以为天下医术最高超的人是太医院的大夫,其实根本不是。风尘中多有藏龙卧虎之辈,在下听父亲提起过,很多年前,长安城内有一个人的医术可以说扁鹊再生,我们和此人比不过都是沽名钓誉之徒。若他能给云姑娘看病,也许qíng形会大不一样。
    于安眼睛一亮,那个人如今在哪里?我派人去请。
    张太医摇摇头,若在下知道他在哪里,早就求皇上派人去请了,身为医者,却不能救人,那种无力感唉!听父亲说,那个人很多年前就离开了长安,早已不知去向。只希望他能收个有天分的徒弟,万万不要让一身医术失传。否则不仅是医界的损失,也是天下百姓的损失。
    于安失望之色尽显。张太医行了个礼后,脚步沉重地离去。
    于安想进屋去宽解一下皇上,刚到门口,就听到屋内传出了箫音。
    隔着珠帘望去,榻上的女子乌发玉颜,榻侧的男子眉清目朗。此时男子正坐在女子身侧,为她chuī箫。
    皇上的箫音如他的人,清淡冷漠。
    只是这一次的箫音和往日略有不同,清冷下流淌着思念多年的qíng愫。
    于安转身退出了屋子。
    珠帘内的世界只属于他们,是皇上等待了九年的相聚。
    刘弗陵看到云歌紧蹙着的眉头,在他的箫声中有几分舒解,心中略微好过。
    一曲终了,他俯在云歌耳边,轻声说:云歌,我知道你不是一无所知。你一定可以醒来,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你答应过要来见我,你不能食言
    陵哥哥
    刘弗陵的心骤然大跳,心头狂喜,立即侧头看向云歌,紧接着却发觉那只是云歌昏迷中的一句胡话,人依旧是昏迷未醒。
    一瞬的失望后,心中又慢慢透出喜悦,还有丝丝缕缕的心酸。
    云歌仍旧记得他,念着他。
    明知道云歌听不见,那句陵哥哥也不是特意叫他,可他依旧极其郑重地握住云歌的手,答应了一声:云歌,我在这里。
    云歌的眉头又蹙了起来,似乎很痛苦。
    刘弗陵忙查看了下她的伤口,伤口又疼了吗?
    云歌的眉目间似乎凝聚了很多的难受,唇在微动,刘弗陵忙俯到她的嘴边倾听。
    孟孟
    陵
    坏石头
    孟
    一声声近乎听不清楚的低喃,也似没有任何意义。
    刘弗陵却在一声又一声的低喃中,心渐渐发冷,向着一个没有光亮的深渊沉了下去。
    第3章一年之约
    也许是刘弗陵箫声中的qíng意挽留,也许是云歌自己的求生意志,云歌的病qíng渐渐缓和,烧也退了下来。
    云歌睁眼的刹那,隐约觉得有一人在俯身看她,恍惚中只觉又是心痛又是身痛,无意识地叫了声:珏,我好痛!就像两人正好时,什么委屈和不高兴都可以和他抱怨。
    话出口,立即想起孟珏已经不是她的孟珏了,心狠狠一抽,待看清眼前的人,云歌如遭雷击,只觉一瞬间,她的世界全部错乱。
    刘弗陵装作没有听见前面的字,柔声说:再忍一忍,我已经让大夫下了镇痛药,等药效发散出来,就会好一些。
    云歌呆呆凝视着他,刘弗陵也看着她。
    他的幽黑中隐藏了太多东西,只需轻轻一捅,她就能全部读懂,但她不能。
    她的视线猛地移开,缓缓下移,看向他的腰间。
    没有玉珮,她心中一松。
    刘弗陵从于安手中拿过玉珮,递到她面前,我很少戴它。
    她怔怔看着玉珮,眼中有惊悸,有恐惧,还有绝望。
    刘弗陵一直静静等待。
    很久后,云歌扭过了头,眼睛看着屋子一角,很冷淡、很客气地说:素昧平生,多谢公子救命大恩。
    刘弗陵手中的玉珮掉到了地上,当啷一声脆响。
    他眼内只余一片死寂的漆黑。
    她的身子轻轻颤了下。
    金色的阳光从窗户洒入,照在榻前的两人身上。
    脉脉的温暖将男子和女子的身形勾勒。
    屋内,却只有连温暖的阳光都会窒息的寂静。
    她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墙角,很清淡地说:公子若没有事qíng,可否让奴家歇息?
    他站起,十分平静地说:姑娘重伤刚醒,还需好好休息,在下就不打扰了。万事都勿往心上去,养好身体才最重要。作揖行了一礼,出屋而去。
    她只觉心中空落落,脑内白茫茫。
    似乎再往前一小步,就会摔下一个万劫不复的悬崖,她只能拼命后退,一遍遍告诉自己,她的陵哥哥是刘大哥,和许姐姐已成婚。
    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有错!
    绝对不会有错!
    ※※※
    云歌还不能行动,为了镇痛,药石里添了不少安神的药,每日里昏昏沉沉,醒一段时间,又睡大半日。
    醒转时也不说话,人只怔怔出神。
    于安问云歌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她也像是没有听见,一句话不肯说,什么表qíng都没有。
    若不是知道云歌肯定会说话,于安定会把她当成哑巴。
    云歌只想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想去接触外面的世界。她只想躲在她的墙角里,绝不想往前走。
    云歌沉默,刘弗陵也是沉默。
    都在沉默中消瘦,都在沉默中憔悴。
    两个近在咫尺的人,却好像远隔天涯。
    刘弗陵又来看过云歌两次,可云歌每次都只盯着墙角,一眼不看他,说话十分客气有礼,可那种客气礼貌只会让人觉得她的冷淡和疏远。
    刘弗陵每来一次,云歌的病势就会反复。
    有一次甚至又发了高烧,搞得张太医完全不明白,病qíng明明已经稳定,怎么会突然恶化?
    从那后,刘弗陵再没来看过云歌,彻底消失在云歌面前。
    只有侍女抹茶与云歌日日相伴,于安偶尔过来查看一下她的饮食起居。
    那个搅翻了她世界的人好似从未存在。云歌也一遍遍告诉自己,没有错,一切都没有错!
    她总在昏睡中忆起,梦中的碎片十分清晰。
    深夜时,会听到隐隐约约的箫声,绵长的思念如chūn雨,落无声,却有qíng。
    她在梦里的碎片中,似乎是欣悦的,有大漠的骄阳,有唧唧喳喳的故事,有嘻嘻哈哈的笑。
    可她会在醒来后努力忘记。
    清醒的时分,全是痛苦,各种各样的痛苦,根本不能细思,她只能什么都不想,什么都忘记。
    一日午后,药力刚褪。
    云歌似睡似醒间,半睁开眼,看到一抹淡淡的影子投在碧纱窗上。
    她立即闭上了眼睛,告诉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也什么都不知道。
    中午的太阳,正是最烈。
    那抹影子一直未消失,她也一动不敢动。
    听到于安细碎的说话声,那抹影子低低吩咐了句什么,终于消失。
    她紧悬着的心才稍松,接着却有想哭的感觉。
    她一边告诉自己,没有道理,怎么能胡乱哭?那只是个好心搭救了她的陌生人,一边却有泪印到了枕上。
    从此后,每个中午,云歌人躺在榻上,虽然刚吃过药,本该最瞌睡,神思却总是格外清醒。
    每个中午,他都会拣她吃过药的时分来看她,也都只是隔着碧纱窗,静静地站在院中,从未踏入屋内。
    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
    有时时间长,有时时间短。
    屋内,屋外,这一站就是两个月。
    一日晚上。
    抹茶服侍云歌用过药后,云歌指了指屋中的藤椅,又指了指院内的紫藤架。
    抹茶以为她想出去坐,忙说:小姐,不可以呢!你伤得重,还要再养一段时间,才好下地。
    云歌摇了摇头,再指了指藤椅。
    抹茶终于会意,虽不明白云歌想做什么,仍依言把藤椅搬到紫藤架下摆好。
    云歌隔窗看了眼外面,又阖目睡了。
    第二日。
    刘弗陵来时,听屋内安静一如往日。他仍旧顶着烈日,立在了碧纱窗下,静静陪着她。
    即使她不想见他,可知道她在窗内安稳地睡着,知道她离他如此近,再非不知距离的遥远,他才能心安。
    于安来请刘弗陵回去时,看到藤架下的藤椅,皱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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