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霍屹慢慢松开手?,低下?了头。
他心里想着一些不太好的事,面上的表情倒是很平淡。
小时候,霍丰年是个火爆脾气,在外面指挥军队的时候,是人是鬼都得绕着走。但他从不把外面的脾气和?烂事带回家里,丛云梦问起来,也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还能讲个笑话听。霍屹受他影响很大,从来不迁怒于身边的人。
最?亲近的人都是拿来爱的。
李封在旁边站了一会,忽然说:“今天小月……杀人了。”
霍灵月那一手?,当时李封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想起来,便有了一种类似于震撼和?不可思议的感?觉。
霍屹心里还在想镇南王,听到这话,轻轻地嗯了一声。
杀人了嘛,他看见了的。
“我第一次杀人之后,做了噩梦。”李封小声说,他站在霍屹面前压力很大的:“小月会不会也做噩梦啊……”
霍屹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顿时也有些担心起来。
“但是过几天就好了……”这段时间,你可以多陪陪她。李封说着说着,简直觉得无地自容,他面前是大越战神霍将军,哪需要他来讲这些东西,但李封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他自己纠结死了,声音也十分扭捏,幸好霍屹心思在其他方?面,并?没有察觉出少年的心思。
“谢谢。”霍屹诚恳地说,心想小月真是有一群好朋友啊。
李封又呆了一会,便离开了小椒殿。
他一脚踩在空荡荡的冷风之中,那些彩灯依然闪烁耀眼,却?比之前显出了几分萧瑟之意。李封脸色有些发热,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愚蠢无比,恨不得自己没说过那些蠢话。
他往前走了几步,在拐弯处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陈梦鹤。有一个侍从正推着他往这边走。
李封心里一惊,登时冷静下?来。
他快步走过去,陈梦鹤也让后面的仆从停下?来。
“小月正在休息,伤口都已经?包扎好了,霍叔叔说等她醒过来就没事了。”李封一五一十地说,他接过那个侍从手?里轮椅,问:“你要现?在过去看看吗?”
出乎意料地是,陈梦鹤摇了摇头,他让李封往前推了几步,从这里能看到小椒殿摇曳的烛光,但他没有更进一步,而是就在这个拐角看着。
陈梦鹤没有多问,想必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在李封开口之前,陈梦鹤道:“宫宴那边已经?散了,陛下?亲自审问,那个杀手?承认自己是镇南王的人。”
“镇南王,竟然是他?”李封有些不可思议,随后道:“这样的话,那周云深……”
他这个语气,其实非常复杂,他觉得此事和?周云深应该没什么关系,但那人又确实是镇南王的人。陈梦鹤感?受到李封说话间对周云深的熟稔感?,在他远离长安城的这段时间,霍灵月和?李封有了新的朋友。
“世?子?被陛下?带走了。”陈梦鹤垂下?眼,说。
李封啊了一声。
“他不会有事的,反而因祸得福也说不定。”陈梦鹤拍了拍他的手?,说:“走吧。”
镇南王世?子?周云深跟着皇帝陛下?进入大殿之中。
那个杀手?被关进了大牢,但暂时还死不了,因为皇帝陛下?需要他作证,坐实镇南王谋反的罪证。周云深此时心里倒是十分镇定,虽然这件事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几乎可以直接把他当场关押起来也不冤枉的程度。
虽然他对此事并?不知情——但“不知情”这三?个字,绝对不是脱罪的理由。
而陛下?将他单独带到这里来,也不是想听“不知情”三?个字。
周镇偊坐下?来,周云深慢慢跪下?,两人的脸色都是同样的平静。
这时候,周镇偊反而能从周云深身上看到了一丝周家人的血脉。他那个哥哥周宏有点傻又懦弱,其实不像越云帝。
周云深是一个真正的周家人,但他以往的经?历造就了他一些比较奇特的想法,他看得透,又看得太透,几乎不肯怀揣一点希望,便显出一种得过且过的做事风格。
例如当初他知道镇南王周宏把自己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放弃自己,但周云深仍然一句话没说,只让刘黯保重?。
“周云深,你是镇南王的次子?。我听说你向来不被镇南王喜欢,我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
周云深垂着头听他说话,地面很凉,和?小椒殿的温暖截然不同。
“镇南王敢在宴会上派凶杀人,还杀的是朕的霍将军,你该庆幸他们失手?了,否则镇南王府所?有人……”周镇偊的声音十分平静,因为这并?非一句威胁,而是陈述事实而已。
他盯着周云深,缓缓道:“侄子?,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周云深抬起头,他看到光暗之间,皇帝陛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要说当今陛下?重?视亲情,那就完全是个笑话了,和?周云深一样,他们身上对亲情的向往,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在暗杀和?虐待中被磨灭了。
血脉关系能决定一切吗?
霍丰年和?霍屹是父子?典范,霍屹和?霍灵月是最?好的家人。
但越云帝和?周镇偊,镇南王和?周云深,周镇偊和?周云深之间,可以用血脉硬生生牵连在一起,说一句血浓于水吗。说到底,镇南王和?某个女人一夜风流之后,根本没把肚子?里的生命当他的孩子?。既没想生,也没想养,更别说疼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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