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政事。只有在小言的事上,我才会忍不住。”
他这话是带着笑说的,言君玉一时竟然分不出是不是玩笑话,莫名其妙地红了脸,耳朵发烧,慌忙看了看书案,看见一个小纸卷,不过拇指大小,转移话题道:“这是什么?”
“一个消息。”
“是好消息吗?”
萧景衍眼中的笑意淡去了,但面上还是温和笑着,平静地道:“是一个非常坏的消息。”
“什么消息?”言君玉也紧张起来。他知道萧景衍是最从容淡定的人,如果他都说是坏消息,那这消息一定比他说的更坏上十倍。
“小言明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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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团圆佳节,宫中夜宴,庆德帝病体稍愈,也出席了,席上百官都在,这算是他第一次面见五胡使节。
席上,西戎南大王呼里舍献上许多价值连城的礼物,祝庆德帝福寿安康。并转达西戎王的意思,要为西戎的蒙苍王子求娶一位大周公主。
庆德帝并未立刻应允,但是满席的人都看出来,至少已经有七分同意了。
西戎此举,虽是求和亲,但背后却挟裹着这半年在边关屡战屡胜的威风。说是求和,不如说是给庆德帝一个台阶,让他借和亲之名,行纳贡赔款之实。朝中官员中,主战的,自然是觉得西戎人狼子野心,不可纵容,已有人在给庆德帝谏言了。主和派却松了一口气,大周如今国泰民安,十分富庶,在他们看来,不过破上一笔财,求得边关几十年安宁,自然是好事情。
这事背后的意义重大,搅动得朝中形势动荡,整个京城,暗流涌动,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62章 谋主有失师道尊严
言君玉当时就在席上,站在太子身后,听到呼里舍的话,顿时握紧了拳头。他是少年心性,只觉得和亲是极大的屈辱,绝不能容忍的。
太子殿下却仍然不动如山,嘴角噙笑,看不出一点情绪,只在歌舞表演开始后,不着痕迹地拍了拍言君玉的手。敖霁就站在言君玉旁边,什么小动作看不到,不过看言君玉实在气得可怜,也不管了,反而推推他,低声道:“你看容皓。”
言君玉一看,吓了一跳,容皓脸色晦暗,眼中神色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比谁都紧张。言君玉见他脸色差得可怜,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发现他手凉得像冰。
“怎么了?”他忍不住低声问。
容皓还是懂礼节的,这样的场面自然不会窃窃私语,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言君玉不要说话了。
言君玉也渐渐懂事了,忍住了一言不发,一直熬到宴会结束。
宴会足足进行到亥时方散,庆德帝虽然称病,但明眼人都看出他心情大好,不然不会一直留到近亥时,皇帝不走,太子自然不能走,也陪到亥时,直到雍相爷上来谏道:“夜深了,圣上保重龙体。等过几天的践行宴再尽兴不迟。”
筵席一散,圣上先离开,太子随后,言君玉骑马跟在太子车驾后面,忍不住回头,看见那边宫殿灯火通明,越发显得这边两侧宫墙夹一条窄道,黑暗无比。正觉得心里有点不安,只听见车驾里唤道:“小言。”
言君玉驾马疾走几步,追了上去,太子正挑起帷帐,对他笑道:“没事的,小言。”
言君玉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害怕,所以叫自己过去。但羽燕然他们都没事,就自己怕,也太胆小了。而且偏偏被他猜中了,自己确实有点怕,不由得有点恼羞成怒起来。
“我才不怕。”他神色倔强地告诉太子。
“我知道的,小言最勇敢,什么也不怕。”太子笑了起来。
言君玉见他又用哄小孩的话哄自己,顿时红了脸,打着马往前走,再也不理他了。
等回了东宫,照例是在思鸿堂夜读,但是今晚一看就有事情要商议,容皓一进书房,就道:“小言,你先去吃夜宵。”
以前他们也常这样,有真正的大事都在书房商议,言君玉是小孩,就在外间吃东西,羽燕然这人除了打仗不管正事,所以有时候也出来,还抢言君玉的东西吃。
但今天言君玉有点不太想走,跟在敖霁后面,闷闷地道:“我又不饿。”
容皓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太子先笑了:“小言也想进来听?”
“为什么我不能听?”言君玉低着头道。
“胡闹什么,又不是什么好事。”敖霁拎起他衣领,就想把他拖到书房外面去,言君玉一扭,竟然挣脱开了,他有时候去偷看那钟将军练功,也学了点身法,灵活得很。敖霁脸色沉下来,一字一句道:“言君玉!”
言君玉被他叫得有点心虚,低声嘟囔道:“我又不小了,什么事都瞒着我,我也是东宫伴读啊。”
敖霁还要凶他,只听见萧景衍笑道:“那以后不瞒着小言了。”
“真的?”言君玉喜出望外。
“殿下金口玉言,怎么会骗你。”容皓在旁边道。
他其实在东宫幕僚中一直类似“谋主”的位置,可以说是萧景衍之下的第一位,这话其实在提醒萧景衍他的身份,不该随便让言君玉进来旁听。但凡谋士,对于“烽火戏诸侯”这一套,都是警惕的。
但萧景衍只是淡淡道:“不过今天不可以。”
“为什么?”
“今天不适合小言来听,容皓面子上过不去。”萧景衍笑道:“有失师道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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