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言君玉带着套话意味向他打听详细经过,容皓只是笑:“不关我的事,这是云岚的事。”
“云岚什么事,你告诉我,我教你在北方战场破铁浮屠的方法,我昨晚才想到的。”
“谁要学这个,我又不是洛衡。”容皓对打仗毫无兴趣,懒洋洋往睡榻上一躺。
“那你不告诉我,就别想睡了,以后你睡觉我就闹你。”
“好好好,怕了你了,告诉你吧,燕北王府来了两封信,一封是早上你看到的,是发生在七天前的,西戎人例行骚扰劫掠而已,一个月总要来几次的。另一封信则是机密急件,三天就到京城的,西戎人在那几个村子洗劫完,被一队客商吸引,起了贪心,继续往南走了十里,又劫了两个村子,在第二个村子被人伏击,三百人死得只剩一百来个。”
“什么?”言君玉惊讶得很:“不可能,燕北范围内已经坚壁清野,有些村子连刀剑都没有,都是土墙,哪有伏击条件……”
“不是士兵伏击的。是一些已经退役的老军人,”容皓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咳了两声道:“他们就在第二个村子以南十来里的小城里,那城里全是燕北军里退下来的残疾老兵和家人住着,能上马的只有一百来人。他们虽然知道西戎人不会攻城,但是也不愿意坐视百姓被掳掠,所以主动埋伏在村子里,杀了两百多的西戎兵,自己也被屠城了,女眷儿童无一幸免,燕北军收到消息,在路上把他们截杀了,一个不剩。这三百来西戎人是西戎北大王次子铁勒的部下,就驻扎在一个边境小城里,燕北军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冲入那小城里,杀了三千多西戎士兵,铁勒重伤逃了出去,现在生死不知。”
他讲完,满以为言君玉会愤怒,谁知道言君玉只是皱紧了眉头,忽然问道:“那小城叫什么名字?逯安,还是百昌?”
“好像就是百昌吧?”
言君玉没说话,而是走到沙盘边,摆弄起来。容皓整天笑他玩泥巴,其实言君玉把整个大周边疆地图都记在心里,他用沙子捏成几座小山,又加上河流,在上面用旗子插上位置,拿了个金子做的小马在上面走了两步,想了想,又让小马绕过了河流。
“这里是阿盟山的尾巴,阿盟山有地热,这一段是不冻河,所以西戎人劫掠路线应该是这样走的。”他得出结论:“这是羽燕然的辖区边缘,他的部下都是轻骑兵,是可以做到突袭百昌的,百昌周围都是平原,就算发现他,也来不及了,所以铁勒才会重伤。如果我没有猜错,铁勒应该是逃入了河流下游,去了玉田城……”
“你没事推演这个干什么?”容皓这时候还想蒙混过关。
“圣上不让边疆开战,羽燕然闯下了大祸。但他向来性子很烈,而且身份尊贵,蒙苍还在京中,西戎人应该也不敢轻易冒犯他辖区。”言君玉的眼睛直盯着他:“是你们的布置,对不对?”
“别找我,都是云岚。”容皓也感慨:“那可是都是燕北军的老兵和家眷呀,她狠起来是真狠。”
虽然言君玉了解权谋只是为了打仗准备,但毕竟耳濡目染,依靠兵法轻易就推出了过程:云岚用一队客商消息,引得铁勒本来只是劫掠的三百人小队冒进了十里,意外到了燕北军安置老兵的小城附近,老兵们戎马半生,不可能看着附近的小村被劫掠,于是拼死一战。被屠城之后,羽燕然大怒,杀光这队西戎兵不算,索性杀去西戎境内,将领私自行动,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但看他打下百昌的速度,恐怕他隔壁辖区的将领也参与了。
本来言君玉还没想透云岚为什么要这样做,结果容皓直接说了:“不过她这样也可以理解,幽州是别想,那是雍瀚海的门生,纯臣。靖北是咽喉,正打仗,不能动,只能对燕北下手了。反正燕北王是铁桶江山,皮厚得很,动他几下也不损伤边防。”
他这么一说,言君玉顿时明白了。
恐怕燕北王的那道写给庆德帝的十万火急的战报上,主动出击的将领,一定不是羽燕然。
首先,羽燕然是跨辖区而出击,罪加三等,其次,羽燕然的轻骑兵是遏制西戎人劫掠的利器,而且不管燕北王再保守再老迈,那小城中都是他麾下的老兵,就算他冷血无情,也要考虑燕北军的士气。羽燕然是替被屠城的老兵及家眷复仇,他要是把羽燕然交出来,以后如何再号令三军?
何况羽燕然的父亲早早去世,他又是一根独苗,他几乎一半时间是在燕北长大的,就算看在同为凌烟阁上王侯的情谊,都会保下他。
所以燕北王一定是把羽燕然择了出去,另外找了几个人分摊罪责,也许就是他自己的儿子都说不定。毕竟他有个儿子辖区和羽燕然就是挨着的。
但是这件事落到庆德帝的眼里,一定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洛衡说君王要和臣子斗,也不是没道理。像燕北王这样的行径,连言君玉都能靠兵法推测出事情真相,庆德帝耳目众多,燕北还有督军,怎么可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庆德帝知道是羽燕然,燕北王也知道他知道是羽燕然,但还是要这样写战报。
而他这样写战报,庆德帝一点办法没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何况燕北王府从开国起就镇守北疆,世袭罔替,一件小小嫌隙而已,能拿他怎么办呢?
当然燕北王忠心耿耿自不必提,羽燕然在东宫时一天要抱怨三遍憋屈,说他拴马一样拴着他们,西戎人从来是兵匪一体,有仗打就打,没有就像强盗一样劫掠边境村庄。常常都骑到头上来了,还不准追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扬长而去。燕北王这样谨慎,显然是不愿意破坏庆德帝与西戎媾和的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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