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如果你失踪了,不见了,被困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有没有人,会像敖霁一样,永远不放弃地找你?至死方休?”他问叶璇玑,他其实很清楚答案是什么。
那个人就是敖霁。
皇权也好,天命也罢,只要一柄剑,就敢硬闯宫门,管他皇权天命,都滚去一边。不问后果,不计代价,甚至不在乎你会不会跟他走,他甚至不需要你跟他走,他只是尽他的力,像熊熊燃烧的火焰,烧光了才算。
“我要为敖霁做的,就是同样的事。我知道多半是没用,多半是找不回来。但我一定要去,因为我知道除了我,没有人会去找他了。他活着,我带他回来,他死了,我带他的尸骨回来。如果失踪的是我,他一定也会为我做同样的事。如果是我躺在边疆的那个山谷里,骨头也烂掉了,他也会带我回家的。”
“这大概就是刀和剑的区别,也是我们和你们的区别。”
世人都喜欢火焰,熊熊燃烧,一刻不停,但他们喜欢火焰,又惧怕火焰,甚至想控制火焰,能被控制的燃烧,算什么燃烧呢?
没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也就不是今天的言君玉了。
叶璇玑没有说话,她知道她说什么都没用了。
曾经的少年要上路了,他一次也不会回头。
第153章 潇洒就让我保留这份分别心吧
真到了这时候,反而双方都平静下来了。
叶璇玑神色尤其冷静,她像是一瞬间有了需要专注的东西,整个人的气势仿佛都被拔了起来。叶家人的眼眸极黑极深,专注时有种危险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言君玉六年前没来得及见她那个逆转局势的一步棋,今日有幸,见到她做决断的全过程。
“你想上战场,以言君玉的名字是肯定不行的。”她一上来就道,其实言君玉心里也隐约知道,只是不敢细想。
当初洛衡讲帝王心术,虽然并未渲染皇权可怕,但谁不知道呢?
如果萧景衍不想让他走,他是无论如何都走不掉的。敖霁当年闯宫门尚且重伤,言君玉这点功夫,连东宫二门都进不了。
“只能改名易姓,但士兵晋升太慢,况且战场刀箭无眼,发挥不了你的天赋。”叶璇玑直接展开一页信笺,一边写一边道:“叶家下面有几个小侯府,也有绝嗣的,这时候很多王侯都去戍边了,不会引起注意,你带上百人去投军,这样可以从小校尉做起,可以快点升上去,你要去哪?”
言君玉刚想说话,她又道:“别说,不用告诉我,也不用告诉任何人。我给你三个身份,你选一个,进了军营换过名字,一切低调。要带人一起去吗?”
“我要带卫孺一起去。”
如果他不带卫孺的话,卫孺一定会闹死的。他虽然不会像自己一样说漂亮话,但却是会和敖霁一样的人。
“好,你现在回去,等时机到了,自然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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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衍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天色熹微了。
他已经不再是可以在宫中随便行走的“殿下”了,这次也算是逾规回来了,这时候本该在停灵的太和殿才是,虽然皇家规矩自与民间不同,登基事大,不必守灵七七四十九天,守孝三年更是无从谈起,但也规矩森严,今日小殓,光是宗室那边就来了九位,都是晚辈,庆德帝才五十六岁,不算高寿,宗室长辈不得靠近太和殿,以长祭幼,是不祥之兆。
庆亲王最悲恸,大哭不止,咳出血来,周围人都看得心酸。
皇室的感情总是这样,亲兄弟之间也夹杂着忌惮和猜忌,等到了生死关头,才能表露些许感情。庆德帝驾崩,这几十年的荣辱安危都随水东流,这一哭是如同孔明哭周瑜,还带着伴君如伴虎的心惊,怎么能不大哭一场。
相比之下,长春宫那边就安静得多,只是潜心礼佛,一天一夜水米未进,纠缠这许多年,最煊赫的荣耀和最大的折辱,在心中日夜煎熬,只怕眼泪都枯了,连爱恨都是钝的,像山陵缓缓崩塌,庆德帝不在了,明懿皇后也不会再有了。
到凌晨才听说太后动了两口太子妃进献的燕窝粥,每到这时候,叶璇玑总是有办法的那个。
一切都处置好,安抚了宗室,点检了內侍,玄同甫只管嚎哭,眼神庆幸,雍瀚海那边哭得如丧考妣,晋派也战战兢兢,如大祸临头。萧景衍神色不动,所谓天威难测。
回到东宫,灯火通明,已经一片缟白,云岚也是周身缟素,带着东宫在正门处跪拜迎接,初春寒意侵骨,她衣衫单薄,眼底带着一丝红,是野心勃勃。叶椋羽也是病人,这场大战下来,东宫不能说毫无代价,但也是真的大获全胜。他也穿重孝,叶家人对权力并不陌生,没有云岚那样明显,只是身形挺拔,如剑出鞘。
此刻站在这里的年轻人,他,云岚,容皓……乃至曾经的东宫殿下,都不过二十来岁,正是大好年华,未来几十年,大好河山如空白画卷,只等他们施展毕生所学,还天下一个煌煌盛世,万国来朝,史书千载万年,都要记下他们的名字,怎么叫人不志得意满。
相比之下,容皓反而过于沉默了,国孝百日不得饮酒,不知道他怎么熬,不过容家现在也是肱股重臣了,况且这一代人才辈出。容皓十来年在东宫已经铺平道路,同辈芝兰玉树,依次进入政局。未来的大周,将会重现当年开国时的荣光:容与叶,共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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