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帅!南边有个缺口!”袁弼匆匆赶来道,他背上也中了一支流矢,面上已经被血污满了。
有着花白鬓发的主帅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
“去堵口。”
“遵命!”袁弼顿时大喜过望,刚想下去,又听见敖仲道:“让刘骁去,你留下!”
袁弼是先锋将军,守城起不了作用,一心想要反击,但没有命令只能帮忙守城,听见敖仲道:“你别忙,自有用你的地方。”
一场攻城战打到下午,双方损伤都过了三万,攻城用不上铁兀塔,所以虽然惨烈,数目并不恐怖,袁弼正觉得西戎这次不如传言中凶狠时,就看见了西戎军中推出的那个巨大的怪物。
“那是什么东西!”他吓得脸色都变了。
“狼头槌。”敖仲一脸阴沉:“相传西戎信仰狼神就是因为这个,他们的狼头槌曾经攻破过周边不少国家,连西域胡人的石头城墙也难以阻挡。”
他话音未落,城墙下果然传来混乱的喧闹声。那狼头槌虽然没有一下撞开城墙,也撞出了裂缝。
“让我去吧。”他急得咬牙。
“再等。”敖仲神色平静,城墙上也是一片箭雨的海洋,但他身着甲盔,只看着天边的落日。
“等什么?”袁弼急得不行:“伤亡都过五万了!再不打就完了。”
敖仲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落日。连旁边的传令兵上来报告说周鹏将军战死,也没能让他动容。袁弼跟在他身边,看着天边落日一点点落了下去。只觉得心也沉入了黑暗中。
“别等了,主帅,安南军不会来了。察云朔那样精明,一定会在路上截杀他们的,他那个叫赫连的儿子一直没动弹,就是等这个呢……”
“我知道。”敖仲显然后面还有一句“但是”。
但是什么呢,袁弼怎么也猜不到。一直到天黑透了,西戎的箭矢很多都换成了火油箭,射在城墙上就成了一点火光,远看像是城墙已经千疮百孔了一般。耳边听见的都是将士阵亡的惨叫声,城墙上的弩手也至少已经换过三轮了。
就在袁弼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敖仲忽然道:“是时候了。”
袁弼顿时大喜过望,连忙披上重甲,准备下城楼,却看见一边的敖仲也披上了甲。
“主帅!”他吓得魂飞魄散。
敖仲只看了他一眼,他就不敢说话了。旁边的卫队长像是早料到这一天一般,沉默地为敖仲披甲,牵来战马,袁弼惊讶地发现敖仲一直保存着自己的两万骑兵,这样看来,守城的都是右营的士兵居多,尤其是右营的山字营和林字营,几乎是全员上阵,消耗了一轮又一轮,只有陈桐的八千骑兵没有纳入其中。
右营都是穷苦士兵,所以步兵为主,盾甲兵也是驰名天下的,左营都是京中王侯子弟以及依附他们的富户,所以骑兵居多,而且因为兵强马壮,比右营的骑兵要凶狠得多……
这景象,倒像是将军在故意让步兵营去送死一般。袁弼心头闪过这可怕的一念,不敢再想。
在城门处列阵时,他才知道为什么敖仲会这样安排。
黑暗中的破风声袭来时,袁弼根本意识不到那是什么,还以为是一阵狂风,带又带着尖锐的哨音。右营顿时就有许多马惊了,直到城门打开,袁弼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黑暗中,一架架巨弩,蛰伏在城墙下,如同一头头蹲伏的巨兽,射出的□□足有丈余,固若金汤的城墙在这样势大力沉的□□面前显得不堪一击,要只是射弩也没什么,致命的是弩床上带着的滚轮和至少数十匹烈马。
□□射入城墙后,烈马奔腾不止,拖动滚轮,将数千斤的城墙砖直接拉了下来,传言中无比牢固的幽州城墙,几乎在瞬间就被撕得支离破碎,如同纸糊的一般。
而他们的骑兵,也在这一刻冲出了城门。
他没有猜错,敖仲就是放弃了所有城墙上的士兵,只保存最精锐的骑兵力量,与西戎决一死战。他以前还奇怪,为什么那个叫言君玉的家伙喜欢来找鄢珑议论□□机械就算了,怎么敖老将军也那么感兴趣呢?每次都让鄢珑把新想到的东西告诉他。鄢珑那点三脚猫的家学渊源,袁弼是不指望他研究出什么能克制西戎人的武器的。
他没想到鄢珑研究的不是克制西戎人的武器,而是研究的西戎人本身的武器。
是自己太笨,今天才想到。
铁兀塔怎么会是独例呢?西戎能研究出一个铁兀塔,自然也能研究出和铁兀塔一样石破天惊的攻城巨弩,用在今天。鄢珑的三脚猫学问虽然无法研制新东西,但推测出西戎大概会藏一手什么东西,还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敖仲今天才早有准备。
察云朔算准他守城,藏了一手巨弩。他偏偏算到这点,主动出击。
城门大开处,冲出的骑兵,是真正的山海之势,足有八万余人,袁弼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安南军还藏了这样的家底,只是在西戎的三十万大军面前,仍然太过单薄。
袁弼现在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敖将军要像靖北一样,拼掉自己的兵。察云朔十万士兵拼掉一个靖北不心疼,再掉十万呢?
这有点像是堆城墙,靖北侯已经选择一个地方堆了五万,幽州也只能跟上,这样一点点堆高才能赢。昨晚的会议上,军师说察云朔是想打残幽州,破掉幽燕连环,敖将军偏不让他如愿。如果此战不能胜,以后就算战战兢兢守城不敢再出击,幽州也对察云朔造不成困扰,形同虚设。不如今日让他伤筋动骨,把消耗贯彻到底,拼一个你死我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