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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询问,你们师徒是否需要襄助。”
    李隐舟眉眼拧出一个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将对街坊的说的台词又复述了一次。
    陆逊凝神屏息,听得极为认真。
    倒是身后的老仆痛心疾首:“不想先生如此高风亮节。”
    说着,似要瞻仰遗容一般,凑近挺尸的张机,颤抖着双手悲痛地捏紧了他的衣衫,似做无意地掀开一角,露出背后密密匝匝的血痕。
    他牙关打个战栗,仍旧按照原定的计划露出悲色:“先生,苍天无眼,天道无情啊!”
    话音未定,便听张机唇齿嗫嚅,含糊道:“酒……”
    “救也救不了您啊先生!”李隐舟以悲痛的音调抢断他的梦话,目光落在老大夫惊悚不定的眼神上,竟然有一丝想笑,还是咬牙切齿地忍住,“都是学生无用!先生呼救,我却只能束手站着,学生惭愧啊!”
    陆逊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大概也知道自己演技浮夸,在陆少主面前过于班门弄斧,李隐舟很快收敛起哭腔,转身将那老大夫扶起:“劳您费心,家师此病,已经吩咐过,唯有听天由命,且还不知会不会传人,您还是……”
    想到方才那一瞥中可怖的血痕,老大夫身子巍巍一颤,下意识地往后推开三步,到了陆逊背后,以自家少主的身子做遮掩,暗暗用力在衣袖上揉搓手指。
    “少主。”他俯身觑着陆逊的背影,压低声音道,“奴替太守公心痛惜才,一时逾越了。太守公体恤张先生素日行善,您看应给多少抚恤?”
    这话挑明了,就是请示送多少钱帮着料理后事。
    陆逊敛着眉眼,背对老奴,露出一个春风拂柳的浅淡笑容。
    李隐舟举着拳头呛咳两声,暗示对方稍加收敛,知道瞒不过少主您,索性卖个乖再讨个人情。
    陆逊凝然不语,手势微动。
    老仆会意地从兜里掂出一叠金锭,交托给哭到呛咳的小徒弟手中,见他抽噎得可怜,更偏信了之前那番话,倒挺可怜这孩子:“这些金子是太守公的一番心意,应该够你吃穿不愁了。”
    李隐舟从善如流地接过对方的好意,含着泪点点头:“多谢太守公,小人一定结草以报。”
    该演的戏已经演完了,虽然说不上天衣
    无缝,总算也敷衍过去,主仆二人不再打扰,李隐舟揣好金子,开门送客。
    “对了。”登上马车,陆逊才略一回眸,“若是用度不够,只管找我开口。”
    这话听不出什么差错,老大夫也并未往心里去。
    李隐舟眉尖一跳,转眼听懂他的意思,不露一丝声色:“多谢少主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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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机自梦中醒来,已经是薄暮冥冥的时刻。
    身上搭着一张薄薄的麻布。
    大概是之前打滚得太用力,老迈的身子压抑着疲惫,在徒弟絮絮叨叨的哭诉中就混混沌沌地睡过去了。
    还做了个美梦。
    张机舔一舔干涩的嘴唇,回味起梦里浓烈的滋味,半是满足,半是遗憾地摇摇脑袋,长呵一口气,呼唤道:“阿隐,人呢?”
    昏沉沉的暮光如铺天盖地的网,网住空气中隐隐浮动的尘埃,将人困于一种近乎于寂寥的空旷中。
    张机迷惑地四处顾盼,才发现地上撂了张字迹歪斜的竹片。
    “先生勿忧,寻医问药,晚归。”
    狗屁不通。
    张机暗唾一口学生的文采,捶着腰杆慢慢悠悠站了起来,竹片硌在掌心,藏了个不属于大人的秘密。
    “小孩子气。”他轻哂一声,随手将之揣入怀中,摇摇晃晃地走去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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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庐江郡的城廓连绵数十里,坚固异常,处于交通要塞,虽步繁华,但素来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因此每数年修葺一次,整理破处,确保护住全城百姓安然无恙。
    也不知道下次整修是何年何月,大概到时候,这个寄予着许多大人物童年回忆的狗洞,就要彻底地被泥石填补,从此密不透风。
    李隐舟面朝这个半大不小的破洞,拨开遮掩的草丛,熟稔地钻了过去。
    可见一件羞耻的事情做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月色如薄雾洒下,城外仿佛另一方自在的天地。微风来时,携着芦花,漫天铺地地掠过肩头,纷飞如雪。
    他拍拍身上的泥土,凝然远望,果然见到熟悉的背影立于月下。
    小少年挺直的身姿陷于芦苇的飞絮中,也在凝望某处。
    他的身边,蹲坐着两个略小些的身影,仰首望着明净如玉的月亮,
    一动不动。
    李隐舟踏着满地的白色绒絮走了过去,果然瞧见顾邵和孙尚香,像两个小狗似的,痴痴地望着月亮。
    大概是第一次经历亲人的死别,千里而来的消息经过漫长的旅途与时光的冲刷,显得太不真切。孙尚香的迷惘大过悲伤,她凝望明月,难以想象在另一个遥远的城池中,她永远高大伟岸的父亲已经被凡人的刀□□死,已经永远不能见到同一轮月光。
    顾邵静静守在她身边,很难得地闭上了嘴,大概也知道不是该说话的时候。
    素日吵闹的小儿女反常地静默下来,在冷清的夜里体会乱世赐予的第一次永别。
    李隐舟挪开眼眸,目光循着陆逊的视线眺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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