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林子矜总觉得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林卫国这会儿反而不急了,两人慢慢进了院子,就听见隐隐的哭喊声。
林子矜重生后耳力极好,听到那是郑老太的哭声,似乎是说什么丧良心,黑心肝害死人之类的的。
这是怎么了?林子矜提着一颗心,跟着林卫国快步进屋。
一进门,哭声陡然大了几倍,屋子里所有的灯都亮着,西屋的门大开着,郑老大歇斯底里的哭声尖锐刺耳。
坏了良心啊这是故意把我儿子往死路上推啊姓林的你造孽啊
郑老太哭得声嘶力竭,涕泪俱下,两手用力地拍打着地面,将红砖地面打得啪啪响。
家里的几个人都挤在屋子里,站的站坐的坐,俱都大气不出地听着郑老太骂人。
炕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衣服上糊着大片的血迹,佝偻着腰,似乎浑身都在颤抖,郑桂花坐在他旁边,哭哭啼啼地扶着他的肩膀。
林子矜觉得,林卫国绷紧的身形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林家明和林子舒站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对上林卫国询问的目光,林子舒冲着母亲的方向努了努嘴,作了个没事的手势。
这男子是郑桂花的二弟郑有才,恰好也在采煤三队上班,知道他没事,林卫国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二舅没事就好。
林子矜是第一次见这位二舅,直到这时她才想起来,怪不得矿上出事林卫国会这么焦急,郑家二舅现在正在矿上上班呢。
这个年代矿上的设备还很简陋,经常发生大大小小的生产事故。最严重的一起是前几年,东方红煤矿发生过一起重大的瓦斯爆炸事件,死伤三十多人,影响极为恶劣。
也不知这一次情况如何?
郑有才在采煤队上班,在矿上说起来也算是最为高危的职业。
当初林家明给郑有才安排工作时,原本是让他去掘进队,比起采煤队,掘进队的活儿轻些,危险也小些。
然而生性要强,一心不想拖累姐姐姐夫的郑有才却是另有打算。考虑到采煤队的口粮和工资比别的工种都要高得多,郑有志还是坚持着去了采煤队。
没有想到才上了一年多的班,就赶上井下出事了。
郑有才是真的被吓坏了,他抑制不住地哆嗦着,鲜血和眼泪糊满了整张脸,嘴里却还在低声说着:娘,你别怪我姐夫,我姐夫让我去掘进队,我自己要去采煤队的。
你放屁!郑老太怔了一下,拍着大腿放声哭嚎:不得了了,看看这孩子都被吓傻了,人家把他当傻子耍,他还把人家当亲人啊!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这姓林的祸害完我家有志还不算,这又祸害上了我的有才,我们老郑家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这么个害人的女婿啊!
娘,真不怪姐夫郑有才抖个不停,却仍是极力为林家明辩护。
没等郑有才说完,郑老太抓起旁边的小板凳,就冲他扔了过去,也不知老太太是不是故意的,打人的准头差得太远,板凳砸在离郑有才老远的炕边上,发出铛的一声大响。
郑老太大声骂道:你闭嘴,你个没脑子的傻狍子,人把你卖了,你还给人数钱,这出事咋没把你砸死,砸死你就知道人心黑了!
第六十九章 狗子,你听我解释
这话说的恶毒,连一直在旁边乖乖听教训的郑桂花,也忍不住开了口:娘,你咋能这么说有才呢?
郑老太正拿自家一根筋的傻儿子没办法,闻言立即找到了发泄的对象,抓起另一只小板凳冲着郑桂花扔了过去: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差点把你弟弟害死,老娘算是白养了你一场!
这一次她的准头不错,小板凳直直地向着郑桂花飞过去,眼看着就要砸在郑桂花的头上,如果落实了,那就是个头破血流的下场。
林卫国一个箭步冲上前,想要伸手去拦板凳,奈何他离得太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板凳飞过去。
刚才还哭哭唧唧,抖索得不成样子的郑有才却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侧身替自家姐姐挡住了板凳。
一声闷响伴着一声闷哼,板凳砸在郑有才的背上,郑桂花心疼地抱紧了弟弟哭了起来,郑老太下意识地想要起身,看看周围,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大声号哭起来。
造孽啊,我这是养了个缺心眼的玩意啊,瞎眼的驴啊,命都快丢了还护着人家啊!
没人理会她,林卫国过去扶着郑有才,低声问:二舅怎么样,没事吧?
郑有才吡牙咧嘴的,显然被砸得不轻,他摇摇头:没事,我穿得厚,不疼。
林卫国伸手在他背上抚摸,郑有才疼得一哆嗦,倒吸了口气道:真没事,卫国。
林卫国也看得出来他没啥大事,随手将两张小板凳都拿起来,递给一旁默默站着的林子舒。
林子舒接过板凳转身放到院子里,那边林子矜也聪明地将其余几个小板凳搬到院子里藏起来。
两个女孩子一通忙碌,将屋子里可以做为武器的东西都收拾起来,这才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
郑老太的哭声又拨高了一个档次,简直能把屋顶震破,这一次却是将老林家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骂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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