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兵连长冲着这边敬礼,一言不发转身跳上了车。
解小安哭得唏哩哗啦。
景坚反倒笑了,还有几分恼火,觉得这动不动就哭的家伙,在林子矜面前给他丢了人:老子手下怎么有你这种没出息的兵,你嫂子这不是把我治好了,明天咱们就回阵地,找那小子比试比试。
谢小安哭得更欢了:团长,我不是哭你
那你哭谁?景坚随口问,忽然想到他闯进来时说的话,突然沉默了。
果然,解小安抽抽噎噎地道:那个炮兵连长,他,他
他了半天,解小安终于说了出来:我刚才在那边病房里见他了,他的一条腿被炸断了!
病房里沉默下来,林子矜这些日子见得也不少了,可还是捂住了嘴,无声地掉下眼泪。
景坚一拳砸在自己的腿上。
林子矜急忙拉住他:小心伤口!
人在哪儿?景坚说:我去看看他。
解小安抽抽噎噎:楼下202病房。
景坚皱起眉头:二楼病房人那么多他转向林子矜:子矜,我已经没事了,我搬出去,让他住到我这儿来。
平时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景坚称呼林子矜为小林同志;如果他打算提出一些不合理要求,或者有事求她的时候,就会叫她子矜;遇到和病人有关的事的时候就叫她小林医生。
现在他不叫她小林医生而叫她子矜,是在担心她不同意吗?
林子矜点点头:这间单人病房是组织上为了照顾你,分给你的,只要你自己同意,我没意见。
景坚立即起身:好,解小安,现在就收拾东西腾病房。
林子矜转身出门:我去找护士,做好换房间的准备。
炮兵连长牛大壮躺在平床上,被推了进来,几名护士和解小安一起动手,把他移到景坚的床上。
他看着景坚笑了:你就是辣个受伤的团长?看来我也没耽误你的小命嘛。
景坚也笑,还在原地蹦了两下:我没事,命硬着呢!
解小安恹恹的,带着几分忧郁站在一边。
牛大壮转头看他:你个龟儿子咋个嘛,啷个没精打采的,咱们打了胜仗,你应该笑嘛!
解小安勉强挤出笑容,然而下一秒就捂着嘴跑出去了。
景坚不理他,走到床边坐下:别理他,这货没出息,要不是看他离了我没人要,早就打发他滚蛋了。
他看看牛大壮:四川兵?哪年的?
牛大壮对他这种没有怜悯的态度很满意:75年的兵,你呢?
景坚笑了笑,比了个手势,牛大壮立即愣了:你多大?
景坚:二十八。
二十八岁的团长,当兵十三年了,哎不对,你十五岁就当兵,走后门了吧?
景坚痛快地承认:是走后门了,当时部队的长官就看上我了,没办法,人长得帅的就这样,哪像你这又黑又丑的没人要,啧啧。
林子矜恰好进门,被景坚这话说得无语,冲他翻个白眼走过来。
景坚笑着翘起大拇指,指指林子矜,满脸得意地对牛大壮说:这我媳妇,咋样,号称战地刀花的,牛吧?
牛大壮惊讶地瞪大眼睛:龟儿子,先人板板的,你小子这运气
他笑着朝林子矜打招呼:林医生好,这小子怕不是吹牛吧?
林子矜悄悄扭了景坚一把,笑着回答:可不,他就是吹牛呢,谁是他媳妇,就他这样的,我才不稀罕!
牛大壮自然看见了她的小动作,哈哈大笑:可别,这小兄弟年纪轻轻的就是团长,又够义气顾大局,将来前程无量,你跟着他肯定没错啰。
笑着笑着,他的声音低了下来,目光落在自己的伤腿上:我家里也有媳妇等着呢。
第二百九十八章 情敌见面
林子矜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面对失去肢体的伤员,任何安慰的词语都是苍白的。
牛大壮摇摇头,神情振作起来,问林子矜:林医生,你说我这腿没了,都成了失足青年,啷个没了的这条腿还疼得好凶哩?怕不是它还叫我回去找它?
林子矜被他这失足青年的自我调侃,说得一阵难受:这是幻肢痛,是人的神经中枢
没等她解释完,牛大壮就哈哈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了,就是这龟儿子明明没了,还总是以为它还在,不肯放弃阵地,用疼痛来提醒我,是吧?
将自己失去的腿形容成龟儿子,也只有他说得出来。
林子矜看着毯子下面缺失的一块,不忍再说。
牛大壮却是笑呵呵地安慰她:林医生你别难过,我这算是拣了便宜的,还有不少弟兄连命都留在前线,我这真不算啥。
他笑着拍拍自己的腿:这不是还有一条腿,啷个事情都不误。
景坚哈哈大笑,用力拍他肩膀:不错,咱们当兵的,流血不流泪,老哥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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