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不可、强攻!”他喉结艰难地往下?滑动,许久终于下定了命令,眼眶不觉通红:“贺兰军听从号令,所有人,跟我往东南方向撤!”
他不惧怕查尔哈的铁骑,可查尔哈部一旦在今日伤亡惨重,惹怒的便是整个北境。今日的北境兵马强盛,如要来日对抗整个北境,他的八万将士又该牺牲多少?
只因贺兰军是孤军。
贺兰钧只剩下这八万人了,他们不只是他的部下,而是他至亲的人,眼见着有人追随他出征时新婚燕尔,如今坚守异乡已是白发丛生。
他背后没有朝廷,没有支援,乃至连一个帮忙调度军粮的运输官都没有,时局一变,贺兰军遭受夹击,很?难不成为政权的垫脚石。
冷风萧瑟地迎着晨曦,微弱的曙光被密云全挡住了。
贺兰钧十四年前走的是一条荒唐的不归路,他也知道这条路必然有尽头——可未曾想,被朝野唾弃、家破人亡、挚爱亡故,他竟还是无法做个一往无前的大将军。
第123章 初心 天已变了!
柳佑等人从天|行关逃离,一路狼狈忙慌。
“太傅,方才从关前传来消息,说那贺兰军在我们离开后压根没怎么跟查尔哈打,仓促出?走,竟轻易弃了天|行关大营,直接奔凉州方向?逃了!”
“你说什么!?”柳佑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霎时幡然醒悟,舌尖止不住地发腥:“凉州!他去了凉……”
左右忙上前搀扶,他才将胸口?那股恶气硬生生憋咽了回去,痛骂道:“都中了林荆璞的算计了!”
随从们尚且看不明眼前局势:“中他的什么算计了?”
“林荆璞假意与我们在天|行关斡旋谈判,实则是早挖好了埋伏和退路,诱捕贺兰钧不得不南下投奔凉州,自此?始投入大启!”柳佑语速极快,不免激动地咳嗽起来:“这招声东击西,我竟失算了!”
柳佑固然知道贺兰钧不好说动,本欲以软语相劝,以金银相贿,哪怕撼动不得贺兰钧的决心,至少能周旋上一段时日,待林荆璞不得不回京之时,他便可?以胜券在握。
哪知林荆璞在此?事上的眼光放得比柳佑更远,行事也更为狠绝。他根本没有耐心打动贺兰钧,而?是直接调动北境与凉州的兵马,以形势逼迫他南下!
贺兰钧但凡知道自己?不是偌大整个北境的敌手,为了护住八万兄弟,他定不会做无畏牺牲,所以必须往南边撤!而?一旦离开北境,撤入凉州境内,贺兰军就只能为启军所用了。
狠。妙。
这招要赢,凭的不光是算计,更是运计。林荆璞魄力非常,这一步棋几乎牵动了整个北疆的局势,极难做到周全完备,这个计谋便是摆在柳佑的面前,他也未必敢放手去做!
“太傅,那眼下该如何?是好啊?”随从们更没了主意,“来不及了,此?行我们没有带兵,也无法在半路中拦截他们,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贺兰钧归启吗!?”
“他这一招并?非没有破绽,”柳佑震惊过后,反倒是平静了几丝,凌乱的白发在风中与雪混为一谈:“今日贺兰军八万入启,来日必成我大殷之敌,大殷危矣,皇上危矣!故必杀之,永绝后患!他林荆璞既有胆量做如此?大的手笔,我柳佑当为皇上谋定天下,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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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泥马蹄,仓皇夜奔。
凉州城内灯火通明,城墙上的积雪焦灼而?沉静,刺史贾满与府兵诸统领齐聚在北城门,屏息以待。
林荆璞半刻钟前也带人赶至了两州,此?时正同贾满一起站在城墙之上,等待贺兰军的投奔。
毕竟是这么大的事,贾满神色不安,隐忧这环环相扣之间出?了什么差池,不过端详林荆璞在旁沉静如旧,他也稍事松了口?气。
弯月悬挂在西边天空,一巡城兵来报:“大人,西北方向?传来马蹄声,人数众多,应是贺兰军的行迹!”
贾满立刻抚掌起身:“好!速速派一支府兵,前去三里?外接应贺兰将军!”
“不可?,”林荆璞温声反驳:“大人莫急,让贺兰军到城门下与我相见。”
贾满不甚明白:“这是何?缘故?”
“贺兰八万大军为我所逼,不战而?逃,于他们来说是陷入了绝境,心中难免愤懑不平,满腔的杀气正无处可?发,你这一支府兵极有可?能是有去无回,没准还会乱了投降招安的大计。”林荆璞说。
贾满一惊,忙拱手道:“二爷神算,此?乃下官疏忽,险些酿成大错。”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初蒙,贺兰军的铁骑终是踏裂了地面的霜冻,兵临城下。
林荆璞从容打开折扇,拨走了身前围栏上的积雪,远眺这黑压压的八万兵马将凉州的城门围堵得水泄不通。
贺兰钧缰绳勒紧,在城下大骂:“林荆璞,你用计害我!”
言语之间,耳边隐约传来一阵冷剑缓慢出?鞘的声响,贺兰军士兵目光盯着城墙上的人,却不以仰视的姿态,令人胆寒。
林荆璞猜得不错,将士们的身上沾满了雪屑,可?心里?尽是火气。
“这误会大了,我是在用计救你。”林荆璞浅声说,清脆的声音透过城门的雪雾,直入人心。
“你一手好算计,害我丢了天|行关,八万兄弟无处可?归,”贺兰钧咬牙道:“那我今日也不必忌讳血洗凉州城,好就地安营扎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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