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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叁十一章杀了我
    “我要德荣新街那栋楼,我现在就要过户,越快越好。”
    在这事沉默僵持了两天之后,沉琼瑛的妥协无疑是拨开云雾,好像死局迎来破棋,得以让僵持得死气沉沉的家注入了“生”的活力。
    好像一切在往好的方向开始,一切马上就要迎来一个和解后的新开始,一切厄运在大团圆中烟消云散。
    说是喜出望外倒也不妥,但沉思夫妇多少在痛苦压抑里得到了一丝慰藉,一袋氧气。
    这件事实在带来太大的压力,使他们几乎晚节不保,难以面对女儿,因此也迫切希望尽快翻篇,各归各位。
    于是一得到沉琼瑛的松口,夫妻俩说不清是想逃离这种喘不过气的家庭氛围,还是想要尽快把一切扳上正轨,几乎马不停蹄就出去房管局咨询相关的手续和打印一切户籍材料,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一两天就把这事儿给办好。
    父母都不在,沉琼瑛特意去医院看了沉瑾瑜。
    他在一间单人病房里吊着石膏养着他那只骨裂的脚。
    他睡着了,看起来跟她说话时乖戾的眉眼此刻舒展得像一副写意画,他的眉眼渐渐和小时候那个乖乖叫姐姐的男孩重合在一起。让人想不透这样的少年心里住着一头怪兽,在清醒的时候会做出那样丧心病狂的事。
    沉瑾瑜从小就聪明沉静,鬼主意很多。
    在最小的时候,他只对姐姐乖巧,然而跟姐姐形影不离,引导着姐姐去跟他玩一切他想玩的游戏。
    后来有一阵子大概是小学二叁年级的样子,沉琼瑛也开始有了自己的小伙伴,有了自己想玩的游戏,不再能按照他的想法跟他玩到一起去。
    于是他换了策略,那一阵跟沉琼瑛争过宠,竞争过父母的宠爱。在发现姐姐毫不在意、而父母也本质性偏向他之后,他就毫无留恋地结束了这个无聊的时期。
    也就是在那个时期,他试探出了每个人的底线,并成功地用在了今天。
    到了青春期,沉瑾瑜又粘回了姐姐,他再次选择了诱导。他试探着她对未来的可能性,隐晦地伸出触角。
    沉琼瑛不是没有意识到过于暧昧的时候,但她认为那是青春期男生正常好奇离谱的想法——因为他的身边最亲近只有姐姐和妈妈,所以等他上了大学就会明白自己的可笑。
    沉琼瑛对于自己浑不在意的事可以无底线退让,但是对于某些事又很有坚持,比如婚恋观和孩子,所以她坚守着自己的底线,用自己的原则坚定地回答他那些试探到天边、漫无边际的触角。
    在那之后,发现侵蚀洗脑毫无用处的他,才换了另一个方法,织了一张让人窒息的捕食网。
    沉琼瑛只是觉得自己蠢,她早该警惕的。
    现在他在挂着消炎的吊水,身上还粘了很多处包扎的纱布,他睡的很平静,完全没有负罪感,好像从未对不起谁一样。他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微笑,好像在做着一个甜梦。
    是的,的确算是一个甜梦。父母的发现对沉瑾瑜来说也不全然是坏事,以后不管沉琼瑛去到哪里,只要还在这个家,他就可以去拥抱她,甚至因为父母的隔离,他反而更方便去拥抱她。
    他甚至已经梦到了这一天,他如计划追去了国外,给了她大大的“惊喜”,然后看着她走进他为她安排的婚礼,在前半生的物尽其用之后,他踢翻了硌脚的石子儿,然后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终于完全实现了对她身和心的占有,他抵死要她,要她……
    沉琼瑛的眼神厌恶地从他支起帐篷的下半身移开,看向他的脸。
    说起来,从事发至今,好像不管怎样的境地,哪怕被父母发现,他都是那么镇定,好像一切尽在可调整的计划之中,没有一丝顾忌。
    她更相信,如果她在这个家继续停留,那么这一切远远不是终点。
    好像不管一时意外怎样的脱轨,他总有胜券在握的办法。原本该出国的是他,可他就是有一百种方法说服父母,用前途做赌注迫使他们改变了主意。
    她的人生被他规划的死死的,如果她留下来,她相信,她要去的国家、要念的专业、要邂逅的人,都会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她的手就轻轻覆盖在他的脸的上方,有一个瞬间,她真的想捂死他。
    他怎么可以在毁了她的人生之后还睡的这么心无旁骛呢?还做着他乱七八糟的淫梦?
    但是手掌的阴影让沉瑾瑜很快从警觉中醒来。
    看见她过来看他,他的惊喜一瞬间跃然脸上,“姐!你怎么来——”
    但是话还没出口,就被沉琼瑛凉薄的话堵回了嗓子眼里。
    “沉瑾瑜,你很高兴吧?”她俯视着他,毫不掩饰刻薄地冷笑,仿佛躯壳里那个胆小怯懦的她已经被驱逐走了。
    她边说边自顾自麻利地动作,把他的手机扔进了马桶里,把他的病床推离了床头按铃,然后看着他孤岛一样躺在房间中央的床上。
    她就好整以暇,像一个审判者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沉瑾瑜脸上跃然的神色慢慢凝住,意识到不对劲,“姐,你想要做什么?”
    “别叫我姐!”她看怪物一样看着他,眼睛里是无法遮盖的厌恶,“我多看你一眼都嫌恶心!”
    在察觉自己可能将要受到伤害的时候,沉瑾瑜反而镇定了,还是那副浑不在意的样儿,就像当初被她发现真相时一样,好像没有什么能伤到他难倒他,“我说过了,瑛瑛,除了不许你伤害你自己,你做什么都可以。”
    他甚至自己一把拽掉了手背上的针管,因为拔得太急,带出了一串血珠,“包括杀了我。”说着,他想去伸手够她近在咫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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