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卿力气不大,纤瘦的胳膊费了好长时间才把他撑着站起来。
李沅浑身冰冷,伤口受凉后疼痛加剧,唯有靠着她暖热的身子才能缓解身体的不适,他本想逃跑,却没有气力,只能如此狼狈任人摆弄。
他眼看着姑娘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脖子,再次紧张起来,脑海中快速闪过几个模糊的人脸,他们伸手掐他的脖子、提刀砍他的手、撬开他的嘴灌下甜蜜的毒药……
李沅心底恐惧,却见姑娘只是替他将领口拢紧,小声道:“风雪未停,公子小心冻伤。”
就这样?
没有他担心的阴谋诡计,不是叫他恐惧的凶恶嘴脸,而是关心他的身体。
她是谁,为什么要如此照顾他。
李沅心中疑惑,被她扶着进屋坐在桌边。看那姑娘和她的侍女关紧门窗把炭火烧起来,两人从容自若,丝毫没有在意他爬窗逃跑的事。
是不是放松了警惕,还是觉得他伤成这样不足为惧呢?
坐了一会身子暖起来,李沅的手脚都恢复了一些力气,因为在冬日的河里泡了太久,他身上的肌肉都冻伤了,这才刚暖一点没恢复完全便跑出去吹冷风,是病上加病。
小梨打开饭盒摆在桌上,随口说了几句,“公子身体没好全就不要乱跑了,这么大的雪,迷路不说,万一又冻伤了身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一个侍女怎能代替姑娘对他作叮嘱,李沅偷偷看向玉容卿,只见她背对着自己拨弄炭火,末梢微卷的长发遮盖的脖颈微微发红。
她在生气吗?
气他不识趣要逃跑,气他翻窗子还害她摔在雪地里,看她后背上化的雪水,李沅心中生出愧疚,试探着要化解她的怒气。
玉容卿把玩着铜钩子把炭火烧热,回想方才与美人的亲密接触,还有那近在咫尺的绝美面庞,她心如擂鼓,心跳加速,连带着脸都热起来,只能背对着美人,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般失礼的模样。
美人在身后搭话,“在下名叫李沅,感谢恩人的救命之恩,不知恩人芳名?”
温言细语,如此动听。
玉容卿盯着炭火,小脸红的不敢见人,原以为他只是皮相过人,没想到声音也那么好听,还挺有礼貌的,应该是个正人君子吧……
玉容卿一紧张就容易出神,半晌没有回答李沅的问题,叫他更加确信了自己惹恩人生气了,神情都落寞下来,话也不敢多说了。
桌子边上坐着两个站着一个,小梨看这两位饿着肚子的谁都不动筷子,一个脸红一个失落,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再继续沉默下去,菜都凉了。
不可以浪费粮食呀!
小梨清咳两声,上前点点玉容卿的肩膀,“小姐,李公子问您呢,您的名字。”
名字。玉容卿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冷落了人家,下意识转过身来要面对着他说话,却在看到李沅的那一刻眉头一皱。
他的衣裳怎么又掉下来了?!
她好想把衣襟给他拉上去,但碍于小梨在场,只得忍住,转而回答他,“救命之恩不敢当,我叫玉容卿,府里人喊我小姐,外头店家喊我少东家,我在家中排行老三,你叫我三姑娘便好。”
说罢,用眼神示意他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李沅领会她的意思,把衣裳拢到一起,连带着吹落在身上的头发都跟衣裳纠结在一起了。
虽然乱糟糟的,也好过不穿严实。
玉容卿也没吃晚饭,便端着一碗白饭,每个菜都夹一点吧唧吧唧,吃完一碗饭又喝了点热茶暖身。
一旁的李沅吃得很慢,看她吃过了每一道菜,知晓菜里没下药,才放心吃。
李沅知道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总觉得有人要害他,可看到玉容卿这般细心的在意他的感受,润物细无声,他难得能感受到来自他人的善意。
他吃饭的样子好优雅。
玉容卿捧着热茶挡住自己管不住的眼睛,目光忍不住就想落到美人身上。
他的名字叫李沅啊。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真是个好名字。
玉容卿在心底感叹,面上却保持不敢把自己的欣赏之情表达出来,初次见面就赞赏人家,自己怎么跟花痴似的。
方才他跳窗要跑,应是醒来后太紧张了,她家养的鸟儿换笼子了都会不适应,何况是人呢。玉容卿能够理解美人的惊慌失措,便不急着问话,总归他这伤一时半会好不了,关于他的家人和故乡,可以让莫竹慢慢问。
玉容卿从小见父亲经商,学会了八个字——“生财有道,与人为善”。于是她行得正坐的直,也常在行商途中做善事,“达则兼济天下”。
除此之外,她还深知一个道理,“不做亏本买卖”。虽然李沅人长得美,但是她还是跟他保持距离的好。
看他的言行举止,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伤好了迟早要回去的。
救人行善是好,可若是付出太多感情就是得不偿失了,玉容卿提醒自己不能“亏本”,借此挥散他在自己脑海中的记忆。
别再乱想了。
用过晚饭,从挽风小院回到闺房,玉容卿想起两人在窗边的亲密接触,心动之余更庆幸没有被别人看去。这样,就不会有人察觉到她的心情了。
小梨:额……我自戳双目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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