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绛雪不欲理睬苻红浪,只冷着脸不语,被苻红浪触碰的感觉如同寒流过境,明明是大热天,他的背上却全是寒芒。
苻红浪得不到回应,反手戳了戳小皇帝的腰窝,康绛雪没留神肌肉一绷,皮肤顿时大片大片地起战栗。
这反应大得很有意思,苻红浪眯起眼睛,笑道:“这般碰不得,怎么,盛家公子还没有教会荧荧如何对他人的抚摸泰然处之?”
细听话里,不乏夹着旖旎暗指的调侃之意,偏偏在苻红浪的嘴里,说出来也透着一股稀松平常。
小皇帝咬紧牙关,忍不住斥道:“别从你嘴里吐他的名字。”
苻红浪也不气:“盛灵玉的名字竟是连提都不能提了,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荧荧还如此宝贝他。”
康绛雪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你什么意思?”
苻红浪靠近一些,对上他的眼睛,蛊惑道:“荧荧到了臣的手里,难道自己没有考虑过,聪明如盛灵玉,真的对臣的行动毫无预料?部署了那么久,和臣相比就真的棋差一着?”
诛心之语,分明在暗示些什么,康绛雪闻言却没有丝毫动摇,他对其他许多事情都内心惶惶,唯独对这一点深信不疑:“不必挑拨离间,那不可能。”
苻红浪道:“怎么不可能?”
小皇帝道:“你不了解盛灵玉。”
苻红浪笑道:“臣不了解盛灵玉?臣怎么觉得是荧荧不了解盛灵玉?”
这话戳中了康绛雪的死穴,小皇帝连瞳孔都跟着晃了晃,但他到底没有被苻红浪带着走,垂下头,低声道:“也许我是没有多么了解他,可有一点我还是清楚的……盛灵玉不会把我置于任何危险之中,任何时候都不会……”
苻红浪似是对这话嗤之以鼻:“理由?”
因为苻红浪没有被盛灵玉用那样专注的眼神注视过,因为任何人都没有被盛灵玉那样紧张地抱紧过,康绛雪艰难道:“他……”
那简单的三个字出口之前,康绛雪的脑中像是有惊雷炸起,一下子让他失了神,他刚才没加思考,差点就要脱口而出的是什么?
他想说……他爱我?
盛灵玉……爱?
康绛雪早已知晓盛灵玉对他的看重,对他的珍视,对他的忠诚,到了现在,也大概感觉到了盛灵玉的占有欲,亲密欲和日渐攀升几欲灭顶的控制欲。
可小皇帝从一开始就模糊了盛灵玉感情的出发点,从来都没有将那些感情往“爱”这个字上面靠近一点点,现在突然往上面联想的一瞬,小皇帝仿佛打通了一截关窍,情绪翻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不敢深想,却不得不为这个后知后觉的可能而恍惚起来。
那个答案的可能性太过巨大,而他意识到得这么迟缓这么曲折,还是在这样一个难堪的局面之中。
苻红浪手上工程结束,温柔地给小皇帝披上衣衫,看小皇帝神情失魂落魄,很体贴地停止了言语追击。
外面阳光正好,苻红浪唤道:“时候尚早,荧荧可要和臣出去走走?”
有孕在身,小皇帝的身体需要运动,且被劫持而来,康绛雪也迫切需要了解周遭的环境,他没拒绝,被人伺候着穿了衣。苻红浪思索一会儿,牵住了小皇帝的一只手,带孩子一样道:“步子慢点,别摔着。”
康绛雪不应,僵着手臂和苻红浪出了大门,一阵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随着拂面的风一起扩散开。
小皇帝初醒来时闻到过这种香气,但并不知道来源,这会儿到了外头,终于得到解答,原来在小皇帝居住的房子的四面八方尽是铺散开的花田。康绛雪和苻红浪走出一段路,就站在了花田的正中心。
无数日常之中从未见过的艳丽花朵在周围蔓延绽放,形成了一片姹紫嫣红漫漫无边的奇景。
那场景确实是美的,任谁来看,都觉得盛大。
康绛雪身处其中,忽然迈不开步子,苻红浪想带他多走几步,他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步都无法向着花田靠近。
苻红浪神情放松,面对眼前无边无际的花海,深呼一口气,有些满足之意:“臣闲来无事之时常来此地,因为喜欢这里,便索性搭建房屋,时不时留宿在这里。”
“如何?荧荧可也中意?”
康绛雪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中意”二字,他望着那满眼的颜色,几乎忍不住想要退回房间。
在这样的天气里,花开得太好了。
察觉出了小皇帝眉宇间的情绪,苻红浪略有遗憾地勾唇:“你不喜欢?臣还以为像荧荧这样的人定然会喜欢,真可惜……我还是第一次带旁人来这里。”
康绛雪一直一言不发,听到此刻忍无可忍,他皱眉道:“第一次带人来?这里的人还不够多?”
见到花海之后,康绛雪已经认出了这是什么地方,原文之中曾对这里提过一笔。
这是一片属于苻红浪的埋尸场,土壤之下,皆是血肉,正是因为以人喂花,才有这毒花遍野。
苻红浪被说破,不怒反笑,他目光宠溺地看着小皇帝,感叹道:“荧荧果然什么都知道。”
说完,他又再次道:“确实是第一次,在臣的眼中,大抵只有荧荧才能算是人吧。”
康绛雪哑然,控制不住的恐惧感油然而生,苻红浪这般谈论人命,叫他忍不住按住自己鼓起的腹部,一阵一阵地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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